“冬冬，你不是从同学那里搞了些蔬菜让小强去卖吗？”

周奶奶年纪大了，生死看淡，听戏不会被故事里的人物影响情绪。“不知道能不能弄些芥菜和苋菜梗回来，去年腌的菜早吃完了，我想抓紧时间腌些新鲜的。”

就算在沪市这样的大城市生活，也不可能靠工资天天买新鲜的蔬菜和鱼肉吃。　　何况舜江这样的小县城。　　本地人的常规省钱做法，就是家家户户腌一坛芥菜，一缸腌菜，以及一坛苋菜梗。　　如果条件更好一点，就会晒一坛面酱，煮一钵霉豆。　　芥菜腌透后开始吃，容易长虫发霉，放不了太长时间，一旦发现有这种倾向，就得把它挖出来用竹匾晒成干菜，在坛子里好好保存，可以吃几年。　　苋菜梗蒸来吃非常下饭，如果能滴一点香油进去，味道会更好。　　卤汁也是宝贝，可以蒸豆腐、千张等豆制品，甚至蒸红薯蒸肉饼，让原本无味的食材，一下子变得咸香扑鼻。　　如果把老豆腐长时间浸泡在苋菜梗老卤里，让它完全入味，油炸后就成了本地人最爱吃的名菜——臭豆腐。　　外地人闻不惯那股臭味，本地人却爱死了那个味道。　　面酱加水蒸熟，让人百吃不厌。　　还可以放进油渣或者油豆腐块一起蒸，奢侈一点的加鲜笋和蒸肉丁，都是特别下饭的美味。　　霉豆的加工原理跟腐乳差不多，味道也相当接近。　　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放调料和配菜一起做成美味，风味更独特，味道也更佳。　　夏臻听周奶奶提起这个，才想起自已疏忽了这些家常菜。　　现在家里条件允许，是应该给家里准备些芥菜，腌制后放进坛子里压实备用。　　不管是炒肉烧鱼，还是用来下面条，腌芥菜可是说是百搭的配料。　　所以得多弄些芥菜出来，特别是雪里红，因为台门里家家户户都想要这个。　　“芥菜倒是有，苋菜梗还要等些时候。”

夏臻不想一下子把好东西全部拿出来，也怕数量太大，容易引来别人的注意。“要么不腌，腌的话起码得准备五十斤以上，我怕拿回来被人看到，会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他打算今晚进禅境花催熟一批出来。　　雪里红长大后，一株有半米高，叶子散开来有碗口粗，还死沉死沉的，一棵起码有两三斤。　　一捆二三十棵，就能满足普通家庭腌一坛咸菜的目标了。　　“这个还不简单，就说是亲戚送的，难道国家还禁止亲戚之间礼尚往来？”

周奶奶胸有成竹地回答。“我娘家有侄子在大队开拖拉机，你告诉我地址，我让他去拉一车回来就行——”　　这样说也有试探的意思。　　听祝琴说，夏臻有同学在海涂那边种菜。　　那边她去过，跟北方的农场一样，周围无边无际全是菜地，要多少菜就有多少菜。　　如果真能买到大批量的芥菜，那以后想吃其它菜，也有地方买了。　　到时再去买些毛豆、大白菜和苋菜梗，用拖拉机运回来就行，方便不说，价格还便宜不少。　　这跟供销社有熟人是一个道理，不管货物多紧俏，只要里面有人，就容易买到。　　外人有什么不满，最多背后嘀咕几句，没胆子真的去告发。　　“去那边肯定不行，会害了我的同学。”

夏臻连忙拒绝。“要不这样，我让他把你们要的菜送到某个地方，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让拖拉机把货运回来。”

私下做买卖，未必算得上投机倒把。　　但是用拖拉机光明正大去大批量拉货，性质就不好说了。　　夏臻不大熟悉这时候的政策，还是小心为妙。　　何况这个同学并不存在，与其去海边，不如直接在县城找个地方交易，更方便自已。　　如果周奶奶能统计好哪些家庭要多少货，提前付了钱，那自已把相应的菜催熟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让拖拉机去运，后面的事让他们自已去解决，就会安全得多。　　“那就照你说的做。”

周奶奶确定夏臻能拿到东西，就已经满意了。“回头我先问问附近的邻居，要不要芥菜？我的意思是，最好一次运一拖拉机回来，否则浪费了柴油，就不好向侄子交代。”

让他帮忙运货，肯定要给油钱和工钱。　　毕竟拖拉机是集体的东西。　　不过芥菜是夏臻从农家收购过来的，等于是批发价，肯定比供销社门市部便宜许多。　　每斤加一分五里的给侄子，大家实际上还是占了便宜。　　“没问题，你提前两天通知我就行。”

夏臻见她没意见，也非常高兴。“价格呢！我会帮你们谈到三分一斤！”

芥菜价格便宜，腌好的也不过一毛一斤，新鲜的估计还不到一半。　　不过胜在数量大。　　照一台手扶拖拉机可以运一吨蔬菜来计算，一趟就是两千斤，每斤三分钱，能得到60块钱。　　这样一算，好像又赚不了多少钱。　　夏臻搞明白这点后，顿时兴趣大减。　　算了，就当是为邻居们办件好事，赚钱的事还是得靠写东西。　　“这个价格我们占便宜了。”

周奶奶是明白人，听了非常满意。　　供销社买芥菜，一般要四分到四分五里，而且不容易买到。　　“我家也要五十斤。”

听说有这样的好事，江琳连忙先预订了一批。　　她一个瘦弱女子，每次去供销社买这种几十斤的东西，扛回家后都会累得腰酸背痛。　　拖拉机运过来，不但价格会便宜不少，还省了运输的麻烦。　　真是太方便了。　　“行，我帮你记着。”

周奶奶大方地回答。　　因为这件事，她没心情听收音机了，站起来去附近找关系好的同伴，商量买芥菜的事。　　江琳见她离开，也不好意思坐着，就起身告辞。　　“你这样做，会不会被人说闲话？”

祝琴有些担心地问儿子。　　虽然现在政策宽松了许多，有些事上面睁只眼闭只眼，并不会追究。　　但是关心则乱，她还是怕儿子会出事。　　“偶然一两次，肯定没关系，只要别长期干这个就行。”

夏臻想了想，说了自已的打算。　　祝琴见他说得这么肯定，才宽心不少。　　晚上周奶奶过来报数量，周围几个台门的人都想要芥菜，有的还想给亲戚也买一份。　　毕竟这里不限数量，价格还便宜，所以不用怎么开口，大家就凑够了一吨。　　“那我明天去找同学，后天早上让他把菜送过来。”

夏臻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有两天时间给自已准备，应该没问题。　　接过零零碎碎的六十块钱，随手放进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