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卫姝起床来揉了揉眼睛，晃了晃尤为重的头，勉力喊来了玉宇。玉宇昨夜回家过了除夕，开心极了，今日天还未亮便来府上，等着服侍卫姝起身。岂料她提着灯笼回来之际，正撞上霍衍整理着衣襟从里面出来，她吓得忙低下了头，还未问安，便听霍衍说：“今日你未曾见过我出现在院中，你可知道？”

玉宇忙应是，她要是敢透露出去半分，恐怕下一个被卸掉胳膊的就是自己了。卫姝醒来后，喝着玉宇端来的醒酒汤，身上各种不自在。便对玉宇说：“玉宇，我昨夜是不是饮酒太多，怎么今日起来身上还痛呢？”

玉宇被问了一个大红脸，她们做奴婢的，房中之事或多或少都得知道些，不然扰了自家主子的雅兴触了霉头被赶出府，那岂非是得不偿失？可是霍衍打了招呼，玉宇也只得按他说的来顺着卫姝的话接了下去：“夫人想必昨夜饮酒饮多了，是以才不舒服，下次还是少饮些吧。”

卫姝点头表示赞同，这酒真的不兴多喝。昨天喝了三两杯酒，没过一会儿便没了意识，怎么回房的都不知道。昨夜府中除了自己，便剩霍家那俩父子了，昨夜应当是霍衍把自己给送回来的。瞧自己这身儿完整的衣服，那人想必将自己放下盖上被子就走了。卫姝哪里能想到自己将人家当一个大暖炉抱了一晚上，死活不撒手。大年初一这一天，按照习俗起床是要先给长辈拜年的，可从未听霍衍提及他有过什么亲戚，这一步便省略了，卫姝也乐得自在，站在门口跟霍珹瞧着长长的红爆竹炸开，噼里啪啦驱散着一年的晦气。霍珹捂着耳朵，指着爆竹又怕又好奇，长安在前面点着炮仗，霍衍在人群之后，默默看着。卫姝转头一看，也觉得他可怜。小跑着到他身边，提议说：“咱们去重光寺上香吧，听说那里可算是汝宁城最灵的地方了，诚心祈愿之后愿望必定会成真的。”

卫姝在他身边，眨巴着大眼睛期盼地看着他，霍衍应原本不想与她们同去，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下去：“那便去吧。”

卫姝忙跑到前面，招呼李管事：“李管事，我和老爷要带公子去重华寺，你给我们将东西准备好。”

然后将长安和玉宇唤回来，一行人随意收拾了一下，便往重华寺走去。沿途中，卫姝可以看见香客络绎不绝，大家都想在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卫姝也不例外。往年初一，她是定要去上香祈福的。重华寺在汝宁城东边，因前朝皇帝曾在此清修数月，临走时便将这座寺庙赐名为重华，寓意帝王功德相继，累世升平。既然曾是天子曾经踏足之地，如此便引得无数人上前来上香。卫姝知道重华寺香客众多，可却没曾想来各个香客的马车竟将这一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三人只得在街口下了马车，挤进人流之中。霍珹才三岁，个子也不高，被挤得难受。卫姝提议说：“霍衍你要不然把霍珹抱起来吧，我怕他被挤到。”

霍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自家父亲像抱个小鸡仔一样抱了起来，他也不慌，扭头四处看着，对眼前的什么都很好奇。玉宇在后面跟着长安走着，玉宇不由得开口感叹：“多好的一家人啊，当真是羡煞旁人。”

长安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说：“哪里好了？”

玉宇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抱着手中的香，朝前追去。霍衍个子高，再加上容貌甚好，引得不少女子侧目，可瞧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儿，旁边还有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不由得惋惜，这么一个人居然已经成亲了。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大殿之前，排着队终于轮到他们在大佛面前磕头敬香了，卫姝让霍衍将孩子放下，跟自己一起来磕头。霍衍垂眸瞧着卫姝已经站在在右边的蒲团前面，开口说：“我不信这些。”

卫姝回头见身后人排队的都等着急了，语中颇有不满，扯了扯他的衣角：“你拜一拜，算我求你的，别人都看着呢。”

霍衍无奈将霍珹放下，跪到了左边的蒲团之上，他笨拙地学着卫姝的样子，先将双手合十，然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向上摊开握住再手背向上、起身，如此反复三次。当他看懂了卫姝的动作，只剩下最后一次跪拜了。他竟也闭上的双眸，沉下心来，向面前的佛祖说出来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两人参拜完佛祖，拉着霍珹找到了正在殿门口等候的玉宇和长安。卫姝同他们说：“你们先四处逛逛，我还想再去点两盏油灯。”

说完转身就走。卫姝来到了堂后，此处正是为亡人供奉油灯的地方，人远不及前面大殿上香的人多。她走到一个僧人跟前，那僧人说话极为平缓，开口便问说：“施主可是要为家中故去之人点一盏灯？”

卫姝点了点头，朝僧人要了四张纸，将父母兄弟的生辰八字及名字写在了上面，害怕被人发现，落款也仅一个溱字。想到从今往后便再无人这么唤她了，不禁悲从中来，眼眶泛红。卫姝将纸卷起来，交到僧人手中，还有一袋银钱，郑重向那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个佛力，说：“这是我为寺中添的一些香油钱，望佛祖将福于我，也保我家中亡灵得以安息。”

那僧人接过卫姝手中的东西，目送她离开后，按她的请求为这四人都点了长明灯。卫姝从堂后走了出去，倏地被一个人撞了一下肩膀，她回头看，竟又是那天那个跟霍珹长得极像的女子。可这人却没认出自己，她正欲上前将人扶起来，她已经着急忙慌的跑掉了。卫姝摸着肩头，找到了霍衍他们，回马车的路上，却一直紧锁着眉心事重重，她总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