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并没有认出来小令，她盯着小令顿了好半天，才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小令！”

得到小令肯定的答复，卫姝旋即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她完全没想到能在平邺见到小令。随后她又看向小令牵着的姑娘，眉眼弯弯，“银霜！好久不见，长高了，出落得也越发漂亮了。”

许良骏和山茗是两个熟人，自然无需卫姝多招待，许良骏自己就带着山茗去找卫述安了。现下，卫姝只需招待了小令母女两个即可。银霜牵着自己的娘亲走在卫姝旁边，瞧见这般钟鸣鼎食之家，忍不住悄悄同母亲说道：“阿娘，好漂亮的家呀！”

银霜自以为的声音小，殊不知却落到了卫姝耳朵里。小令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卫姝，卫姝瞧着银霜，只觉得欢喜。这孩子自小长在山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正因于此，保留了人心中那份至纯至善的东西。银霜是自由的飞燕，而像她们这样长在权贵之家的孩子，更像是笼中雀，过着优渥的生活，但却没有展翅高飞的自由，所走的每一步，都有着身不由己。卫姝笑盈盈招待她们坐下，又担心她们饿了，让厨房做了好些吃的东西。这饭没吃完，卫述安却带着许良骏和山茗来了。小令没见过卫述安，却也能猜出这位就是卫国公，她忙不迭起身，按着之前阿婆的教导，朝他行礼。卫述安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了。“走吧，卫姝，咱们得进宫去了。”

许良骏开口让卫姝一同走，但卫姝却支支吾吾拒绝了。明明前些日子才跟人吵了一架，而今自己又巴巴带着人去给他看病，实在有些抹不下面子。甫料山茗却一把将她抓起来往外推着走，劝道：“姝丫头你要是不去，万一霍衍将我生吞活剥了怎么办。”

师徒两人一人架一边将卫姝给带走，忙乱中她还不忘回头嘱咐：“小令你待着孩子好好待在府中，等我回来——还有哥哥，帮我照顾好她们——”余音回荡在国公府，卫姝也终于时隔一月，再次入了宫。坐在马车里，卫姝仍还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怎么又要进宫了。“无诏不得入内，咱们这般急吼吼到了宫门，也是进不去的。”

卫姝出言想要拦住他们这般横冲直撞的脚步。她说是实话，不过接下来许良骏说的，更是实话。“你放心，见了你这张脸，没人敢不放行。”

卫姝只当许良骏在胡言，及到宫门前，禁军拦下了马车，卫姝心想：她就知道，这皇宫哪儿能随便进。可下一刻，许良骏掀开马车帘，让那禁军瞧了一眼卫姝的样子，便立刻被放行了。卫姝没想到能这般顺畅的进来，她看向许良骏，对方回以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就说了，你还不相信。马车原本在走完进宫这条宫道便需停下，改乘轿撵入内。不过一路上却也没有人拦，就这般，马车缓缓停在了长明殿前。许良骏先下马，山茗随后跟上，卫姝待在马车里磨蹭半天没有下来。许良骏一下就看穿了卫姝的小心思，他走到马车边儿上悄悄跟卫姝说：“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快下来吧姑奶奶。”

马车里，卫姝一直攥着膝上衣服的手终于松开，她长呼一口气，给自己鼓了一口气，走了出去。时隔一月再来，已是入了寒冬。她迈出马车们的一瞬，便止不住发抖，那寒风径直往她的骨子里钻。该穿件斗篷出门的，卫姝这般想。但突然间，一件温暖的斗篷自上而下将卫姝裹得严严实实的。卫姝轻轻抬眼，便见霍衍认真在替自己系上颈间的斗篷带子。“入冬了，怎么都不披一件斗篷。”

他的话很轻很柔，好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卫姝的耳边，弄得她心痒痒。明明才吵了一通，怎么这人像没事儿发生一样，倒是显得她小气了。卫姝不敢看他，别扭回道：“来得匆忙。”

霍衍低头，看着她秀挺的鼻梁，问：“忙什么？”

忙什么，霍衍自然清楚。他问，不过是想看看卫姝如何答。可卫姝却没有答，径直迈步往台阶上走，“走了，让山茗师父给你看一看。”

————长明殿内，霍衍半倚在坐榻之上，山茗给他诊脉，卫姝和许良骏就站在一旁，盯着山茗的每一个动作。山茗搭在霍衍的脉搏之上好一会儿，又站起身，翻起霍衍的眼皮，抬了抬他的右胳膊。“怎么样了？”

见山茗半天没有反应，卫姝不免得着急了些。山茗轻叹了一口气，但是他这一口气却让卫姝的心落到了谷底。霍衍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卫姝身上，见她脸色不佳，他问山茗：“我这病，可是治不好了？”

山茗正皱眉冥思苦想着，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拍了一下霍衍的脑门，斥道：“什么治不好，你是在质疑老夫的能力？”

他这动作只是顺手，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可是天子。霍衍也愣了一下，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拍脑门。见势不妙，山茗立刻唤卫姝：“姝丫头，救我！”

卫姝还沉浸在方才山茗所说的那句话中，直到山茗跑到自己身边，她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说：“您说能治好，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就是这时间得长了点儿。”

此刻的卫姝再也听不进别的声音，她越过眼前所有的一切看向霍衍，而霍衍也一直瞧着她。外面渐渐飘起了雪花，卫姝转头看出去，微微勾起嘴角，轻叹一声：“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