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表面不动声色,看不出任何情绪,实则内心已经海啸地震火山爆发一起来。 她的余光往下一扫,果不其然,看到江沉的右手正和她的左手十指紧扣着。 沈眠:!!! 她蓦然懂了,江沉之前那个极为配合的“嗯”的意思,不是“好,我不碰你”,而是“好,我不在镜头拍到的时候碰你。”
只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偷偷碰你。 因为镜头随时都有可能扫过来,所以沈眠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拍到,而后被目光如炬的父亲看到发现异常。 她突然觉得,江沉好像就是故意的,这种情况下,她简直就是砧板上待人随意处置的咸鱼。 于是,她只能把手又往里伸了伸,用身体挡住后面人的视线。 江沉察觉到她的举动,唇角微微勾起一下。 而这一幕,恰好被镜头带到。 弹幕一下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卧槽!我老公笑了!他居然笑了!这是不是直播到现在第一次?】 【小狼同学不会喜欢苏离吧?看她唱歌就笑了?】 【小狼同学美颜盛世啊,会不会出道啊?】 …… 坐在江沉身后的何文瑞默默移开了眼神。 而坐在沈眠身后,同样围观了一切的女同学,看着胡乱猜测的弹幕,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呵呵,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 这档网络直播节目,阴差阳错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江永青年近七十,对于网络不熟悉,也没有任何兴趣,因此他本没有注意这档节目。 但保姆张嫂在江家工作这么多年,早已摸清了他死鸭子嘴硬的性格,因此故意趁他在客厅的时候,打开了电视机上的直播栏目。 果不其然,在江沉出现的那一刻,江永青的步子停住了。 张嫂在一旁打量着他的神色,故意赞赏说:“沉沉可真厉害,听说今年的高考状元,说不定就能从这些孩子中诞生呢,我看啊,大概率就是沉沉了。”
“高考状元,你以为市场上买大白菜呢?”
说着,江永青在沙发上坐下,端着个紫砂壶冷哼一声,情绪不明,但视线却直直地聚焦在电视机上。 张嫂见状,憋着笑就走了,算是给他留了面子。 电视里,主持人抛出了很多问题,比如:“大家一般考试的时候都是如何缓解紧张的呢?”
“面对高考,有没有什么有用的复习小技巧?”
不少同学都积极踊跃地参与了回答,但江沉却丝毫没有反应,因为不回答,自然也就没什么镜头。 江永青本来神情还算轻松,直到从主持人口中听到苏离的名字。 他眉头猛然皱起,放下了手里的紫砂壶。 当年江思笛离家之后,徐詹国曾去报警妻子失踪,但江思笛很显然有刻意在躲,因此并没有被找到。 那时候的江永青,脾气比现在更冷更硬,他一方面气江思笛不听劝,和个小混混离家出走,最后落到这步田地。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就是该让她吃点苦,才会回来好好待在家里,因此并没有特意派人去找。 哪曾想,她的脾气也倔,这么多年了,别说回家,甚至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家里。 但大概十年前,江家收到过一次快递,里面是几件孩子衣服。 质量一般,但干净整洁,看上去,还特意清洗过。 当时是张嫂收的快递,她认出了快递单上的字迹,开心地对当时才只要八岁的江沉说:“妈妈给你寄东西回来啦。”
哪曾想,江沉丝毫没有开心的神情,他把那几件衣服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而后,便面无表情地把它们都扔进了垃圾桶。 这件事,江永青并没有亲眼所见,但张嫂和他说的时候,他却是理解的,也能感受到江沉对于母亲的恨意。 于是她交代张嫂,以后这种快递就不要收了。 自此之后,快递送来又被退回,连着退了五六次后,那边终于不再寄来。 这些年来,江思笛这个名字,再也没在江家被提起过。 江永青知道,对于江沉来说,这是一个不可提起的禁忌。 但现在,这个禁忌,却和江沉一起出现在了节目里。 江沉会不会失控呢?江永青不敢想。 他眉头紧皱着看了下去,出乎意料的是,当苏离唱歌的时候,镜头带到一旁的江沉,他的神情却是轻松的,甚至带着罕见的笑意。 江永青一怔,细看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能感觉到,江沉的余光,似乎落在右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坐在他右侧的应该是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 江沉在江家生活了十多年,在浔城也读了那么多年书,别说女生了,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 现在转去澜城也就大半年,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江永青心里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揣测—— 难道,他当时没有缘由地执意要转学去澜城,就是为了这? 身后传来开门声,打断了江永青的思绪。 他闻声回头,只见江思南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急匆匆地进门喊了声:“张嫂,汤好了吗?”
张嫂听到喊声,立刻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快好了快好了,再五分钟。”
“好。”
江思南转身,这才发现自己的父亲还坐在客厅里,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直到江思南的视线扫过电视机,看到了一个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身影。 那是自己的姐姐。 可是她已经快不记得多少年没见过了。 江思南嘲讽似的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都多少年了,何必这时候搞假惺惺怀念这一套。”
“你!”
江永青又气不打一处来。 江思南以前虽然性子也冷,但起码不是这般喜欢冷嘲热讽的人,好像就是从江思笛离家出走之后,江思南就开始变得浑身带刺,每次遇到他,不和他吵几句,就不舒服似的。 摆摆手,示意她走,江永青懒得和她说。 江思南也不留恋,拿了张嫂递过来的保温盒就又出了门。 张嫂见状,不由叹气:“您说您犟什么呢,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
江永青冷哼一声,气冲冲地指着门口说,“你看她像是要和我好好说话的样子?”
“二小姐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和您一样嘴硬心软嘛,您就先道个歉嘛。这些年她为公司付出了多少,要不是她撑着……”张嫂是从小看着她们长大的,忍不住低声嘟囔,“何况本来也确实是您当初不对。”
“那也就是运气。”
江永青绷着一张脸,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让我给她们道歉?下辈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