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装蒜了,程班头都跟我们说了。”
刘知县颇为不悦的盯着云白,“那天,你指点他可根据衣物的来源查案,他听了你的点拨,果真查到了刺客团伙的巢穴。衙门一出手,那伙贼人立即落网,连贼人的灵魂都被我女儿收集起来了。”
云白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居然真让程舀金查出了刺客团伙的巢穴。而且,他那话是说给他妹妹听的,只是恰好被程舀金给听到了而已,竟然变成给对方出主意了。回过神,云白赶忙问道:“大人,知道我出过主意的人不多吧?”
“衙门里的人,好像大都知道这件事了。”
刘知县话语一顿,忽然意识到云白可以算牵扯进坚铁案里了,他忍不住露出笑容,“云小兄弟,虽然你不是衙门的人,但这件事肯定让那些内奸知道了,你觉得你还能置身事外吗?”
云白的脸色一变再变,如果没有程舀金抓人的事情,他绝对还能置身事外。今天若是没来衙门,兴许他仍旧可能置身事外。但现在,他也不确定了。衙门里有内奸,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的到来,一定会被内奸知晓。“我觉得能,就凭我并非衙门的人。”
云白故作平静,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只要没被盯上,他还是有可能置身事外。看云白油盐不进,刘知县不禁有点恼火,“我只是想让你随意出出一两个主意而已,你居然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云白皱起眉头,“刘大人,请您不要害我,坚铁案非同小可,我真的不想参与。”
刘知县十分不悦,他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地方。他立即瞪眼看向云白,“你怎么知道坚铁案非同小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云白顿时语塞,果然是说多错多。他要是说坚铁案的主谋可能是锦王,不知道刘知县该作何感想。摇摇头,云白无奈说道:“知县大人,当时你派人前去云家峪查案,结果他们大都被刺杀了,我说此案非同小可难道有错吗?”
刘知县愕然愣了一下,又郁闷的叹了口气,“看来我已经被内奸给弄得敏感多疑了。云小兄弟,你天资聪慧,哪怕给我出一个主意也好啊。”
“哪怕我这个主意会冒犯您,您也要想要吗?”
云白直勾勾盯着刘知县。刘知县面色一喜,立即点头,“要,你快说。”
“辞官,急流勇退。”
云白起身作揖,“大人,小人告辞。”
门开,云白走了。刘知县父女错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诧异对视了一眼。等刘知县反应过来,云白已经走没影了。“混账东西!说的什么混账话!”
刘知县反射弧有点慢的发起了火。刘如烟过去关上房门,而后便在父亲身旁坐了下来,目光复杂的说道:“爹……可能云大哥说的,不失为一种方法。烟儿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坚铁案确实非同小可。您仔细想想,那背后的主谋连坚铁配方都敢窃取,意欲何为?”
刘知县张了张嘴,“谋逆”二字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面。“我何尝不知道此案非同小可。”
刘知县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冶炼房去吧。”
刘如烟眨了眨眼眸,听话的起身告辞。离开时,她不忘带上房门。刘知县坐在那里愣了好久,才起身来到衣柜前。衣柜打开,他从里面取出了一打信封。回到卧榻坐下,他默默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看了起来。这是他早年跟妻子来往的书信。那时,他的妻子尚未入门,还是唐家的掌上明珠。书信看着看着,刘知县就不由自主的湿了眼眶。当年,他只是一介穷书生。赴京赶考时,他巧遇了唐家小姐。花前树下,两人看对了眼。唐家小姐是遵天府府尹的爱女,是堂堂三品大员的千金,刘徐年深知自己配不上人家,不敢高攀。是唐家小姐主动派丫环送信给他,他才敢斗胆跟人家书信往来。两人越发情投意合,但只敢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们约好等刘徐年金榜题名后,一起去见长辈。结果,刘徐年没考上进士,仍旧只是举人。他无颜再面对唐家小姐,只能写信辞别。然而,唐家小姐却没有嫌弃他,不但找到了他,还带着他去见了尊天府尹,希望能得到父母的成全。那天刘徐年差点被打断了腿,被无情扔出了遵天府。养好伤之后,刘徐年带上行囊,离开了那个令他伤心的北都。不曾想,唐家小姐已经买了马车,在半路等他了。他们私奔了。刘徐年回到家乡之后,便跟唐家小姐成了亲,没有辜负她。后来,唐府尹寄了一封信给女儿,断绝父女关系。当时的刘徐年为了生计,已经当了县学的教谕。他好好的安慰了妻子,约好某天等自己被调去北都上任了,夫妻两一起光明正大的回京见父母,并取得他们的原谅与认可。奈何天不遂人愿,刘如烟出生之时,他妻子因为失血过多,撒手人寰了。爱妻临终前,刘徐年曾在其面前立过毒誓。他此生不会再娶,必定会好好将女儿抚养成人,而且还要立下不世之功,光明正大的赴京上任,让岳父岳母认可他们的婚姻,让女儿去跟姥姥、姥爷相认。若是食言,他将来不得好死。拼搏了这么多年,他从一个教谕升成主簿,又从主簿升到了县丞,如今好不容易才被调来峰南县当知县。只要再立点功劳,他离赴京上任的日子就不远了,怎可就此急流勇退?若是他退了,怎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妻子?“不能退……我绝不能退!”
刘知县紧紧握住了椅子把手,意志越发坚定。……傍晚,那名衙门内奸带着馒头,又来到了西泽苑通风报信。他走入老旧的宅子里,屋门立即被布衣糙汉给关上了。门一关,布衣糙汉便问道:“有什么消息?”
衙门内奸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说道:“刘徐年今天又找云白谈话了,我感觉我的处境有点堪忧。咱们的增援,什么时候才到?”
布衣糙汉笑道:“增援下午已经到了,今天先让他们好好安顿,明天我就让他们去杀了云白,你可以安心了。”
“嗯。”
衙门内奸点了点头,确实安心了不少,顿了顿他便说道:“如果程班头在云家峪里查出了什么,记得在他们回来的路上进行截杀,顺便把那个办不成事的人也给杀了。”
布衣糙汉点点头,“若是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杀还是不杀?”
衙门内奸平静回道:“若是程班头什么都查不出,则说明那小子成功阻止了衙门查案,还是有点能耐的,当然不必杀。咱也不能每次都杀人,只有到了不得不杀的时候才能杀。若是事情闹太大,案子往上面转手了,对谁都不好。”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个云白到底还杀不杀了?”
“不得不杀。”
“好,明天我就派人动手。我让八等灵修出马,他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