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凤琉裳的面容片刻,千城诀眸中泛上一层虑色,他凝眉问:“你喝酒了?”
“是喝了一点儿,在你来之前。”
凤琉裳轻勾唇而笑,笑意并不是平时所见的淡定自若,而是有一丝的苦涩之意。她扬扬手中的酒杯,道,“你来与琉裳共饮一杯吧。”
千城诀看清她眸中的涩意,心里微紧,他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沉声问:“琉裳,你为什么喝酒?你出了什么事情吗?”
“呵……看你紧张的,我没事就不能喝酒了么?”
凤琉裳轻笑一声,又重新拿过一只酒杯,就要倒酒,然而手却被千城诀给按住了。“琉裳,你若有事,你就告诉我,别喝酒。”
千城诀眸色沉沉,定定的盯着凤琉裳的眸子。凤琉裳突然心中微微一酸一涩,她重生以来,一直心如明镜一般的活着,再没有让任何人算计了去,可是就算她再沉稳再镇定,她也无法在知晓父母死亡真相的时候平静淡定。而且在她没有证据,没有完全调查出来真相之前,她还不能拿凤岁慈怎么样。这样的事情,叫她如何不憋屈,如何不痛苦?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心如明镜般澄澈,她知道自己不能长久的沉沦于痛苦和伤悲之中,她来饮酒,也不过是偶然放纵一下自己而已。她怕自己闷着会打乱自己的思绪,会让她的复仇计划出现纰露!这样的放纵,只是她调解心中烦闷的方式而已,然而她跑来凤华楼饮酒,又叫飞羽传信给千城诀却并不在她原本的计划之内,她是一时想起他,就叫飞羽去给他传信了,而他也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如约而来了。看着千城诀那特异的烟金色眸子,看着他眸中泛起的潋滟柔光,凤琉裳的心里微微一暖。“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晚上在府里待得烦闷无聊,所以才叫飞羽传信给你,叫你来陪我的。”
她眉梢微微一挑,笑意极浅,但是却悦目,“怎么?王爷是觉得我太唐突了吗?”
她竟然在计较这个?千城诀心里感觉无奈,他刚才分明看到她眸中有涩意闪过,他看得分明,也记在了心里,但是现在她却告诉他,她没事,她只是无聊,还打趣他是不是觉得她唐突。他知道,她心里始终是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他的,他完全能理解,也不能勉强她。于是他坐了下来,松开依然覆她手背上的手,手指暗自捻了一下,他发现他有点贪恋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心里有点尴尬,他抬手抚了一下眉梢。看着他这个动作,凤琉裳知道他是因为尴尬,幽目盯住他,又问:“王爷是真的怪琉裳大晚上叫你出来吗?”
“怎么可能!”
千城诀压根没有这样想,见她又问,他有点急切的解释着,“琉裳你怎么会这样想,你若有事,不过是大事还是小事,我都不会怪你,我只会倾力帮你,你早该明白的!”
“王爷……”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问,竟然招来他这么急切的解释,凤琉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笑了一下,道,“我明白的。”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千城诀也觉得自己是过于紧张了,他摇头笑了一下,问她:“你今天只是单纯的叫我出来与你共饮?”
凤琉裳毫不犹豫的点头,她笑着给千城诀倒了一盏酒,道:“这酒是梨花白,不烈的。”
她递酒杯给千城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过几天还有得事情要忙呢,这就算是我提前先让自己放松一下吧,王爷,我敬你!”
一杯酒下肚,两人相视一笑。刚才彼此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复杂而纷乱的思绪也因酒精而散去,此时,他们彼此之间心境澄明,清澈的眸中都只有彼此的影子。虽然是难得的放纵一会,但在时间不算太晚的时候,千城诀还是送了凤琉裳回傅府。傅府门口,千城诀原本要离开了,却突然想到一事,转头问:“琉裳,过几天就是傅太医的寿辰了。”
“怎么了?”
凤琉裳挑眉睨他,眸中带笑,“王爷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千城诀笑道:“我只是要提醒你,怕你忘了。”
“怎么会?”
凤琉裳知道千城诀的意思,无非是提醒她在傅府小心一些罢了,她心里感激,朝他嫣然一笑,道,“王爷快回去吧,不早了。”
千城诀亦回应她一个微笑,也不再多言,白衣翩然轻扬,转身便去了。凤琉裳在原地驻足半晌,然后带着心底轻漾的甜暖之意,转身进了傅府。好久没有见傅惊鸿露过面,然而傅仁义寿辰前的一日傍晚,凤琉裳从傅天佑的清华居回来,正好撞见傅惊鸿带着丫环刚从永慈院出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然这话只能来形容傅惊鸿,凤琉裳却是心中坦然淡然,她无视傅惊鸿杀意腾腾的目光,盈笑上前,微笑问道:“表姐这是刚从姑妈那里出来?”
傅惊鸿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凤琉裳,恨不得立即上前去撕扯了她。上次之事她原本以为可以让母亲好好教训一下凤琉裳,最好让她滚出傅府,滚出圣京,却不想凤岁慈倒是劝了她半晌,说要以大事为重,先把小事放放。可是对于傅惊鸿来说,美名被毁,已经是天塌的事情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凤琉裳!这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凤琉裳几乎能听到傅惊鸿磨牙的声音了,可惜她半点也不害怕,因为傅惊鸿越是这样,越是对她有有利,而且看傅惊鸿如此怨愤,她只感觉到可笑和畅意!“表姐与其天天找姑妈哭诉,倒不如多出去转转,身上多带点香袋香囊什么的,不一定就能把你惊鸿仙子的美名给重新找回来了!”
“你!”
傅惊鸿气得牙齿打战,凤琉裳不但不怕她,反而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简直是可恶之极,她一咬牙,就想上前去抓扯凤琉裳,然而却被铃铛给拉住了。“小姐,你忘了刚才夫人和你说的事情了?”
铃铛急切的低声道,“小姐明天的事情重要,不要为此而失了机会。”
傅惊鸿一听,咬了咬唇,哼了一声,并没有再上前,她记着凤岁慈的话,暂时只能隐忍。见状,凤琉裳冷冷一笑,再没看欲要抓狂的傅惊鸿一眼,翩然转身离去。待走得远了,甘草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刚才我隐约听到铃铛好像说什么明天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姐有关呢。”
“管她呢,明天会发生什么自然会见分晓,这会子咱们就不操心了,要操心也是她们操心。”
凤琉裳淡定一笑,一扬袖便进了清苑的院子,甘草和蜜饯也不再多言,跟了上去。次日一早,凤琉裳起的并不早,而且她起来之后,也只是懒懒的叫甘草和蜜饯为她梳洗,然后又悠然的用了早点,这才离开清苑,前去傅府的前厅。今天是傅仁义的寿辰,一大早所有人都早起忙碌了起来,把整个傅府都布置装点的十分的喜气和漂亮,凤琉裳一身素衣神色漫不经心走进来,倒是看着有点突兀。今天五姨娘打扮的特别漂亮,一身桃色衣裙,发髻上簪着一支流苏点翠金钗,看着又富贵又精致,十分养眼。远远她只是朝凤琉裳点头笑了一下,并没有过来打招呼,她们平时在外人面前本来就没怎么说过话,若是这会子表现的太过亲热,难免会叫人生疑。这时候时间还早,傅府众人虽然在前厅忙着,但是来拜寿的人还没有来。凤岁慈一眼看到凤琉裳,走过来,略有点埋怨的道:“琉裳啊,你怎么这会子才过来,今天是你姑父的寿辰,你该早些来帮忙的。”
凤琉裳没立即接话,她目光四处一扫,笑道:“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用得上我的吧,有傅府的下人就够了。”
话中之意就是,这些事情都是下人干的,我怎么可以动手帮忙?凤岁慈被噎了一下,又道:“那你也不该来得这么晚,女孩子家这么懒散可怎么行?”
“懒散确实不行,那不如琉裳派个丫环去如画楼快些叫表姐过来,难免她太过懒散。”
刚才她进来看了一圈,根本没见傅惊鸿的影子,凤琉裳这样说,一是为了噎凤岁慈的话,二是为了试探一下。果然凤岁慈的脸色变了变,眸中光芒似是闪了一下,急忙道:“不用了,你表姐早就起来了,这会子去别处忙了,你就不要管她了。”
把凤岁慈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凤琉赏暗自留心,口里却不以为意的道:“这样啊,那就算了,姑妈先在这里忙着,琉裳去看看那边有没有可帮忙的。”
她随意指了一个方向,也不管凤岁慈是否答应,便走了过去。走到一个角落,凤琉裳招手甘草过来,低声道:“甘草,你去找找傅惊鸿,我看凤岁慈分明是在遮掩什么,你去看看傅惊鸿在搞什么鬼。”
“是!”
甘草怕她们算计自家小姐,闻言立即转身去了。而后凤琉赏便带着蜜饯在厅中四处转来转去,也不去和凤岁慈打照面,凤岁慈想挑她的错处,也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