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琉裳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夜霓裳已经给夜婷使了一个眼神,夜婷抱着猫就走了过来。手指按了一下袖中的锦囊,凤琉裳微微一笑,主动迎了上去。等她靠近那白猫,那原本一副慵懒模样的猫儿碧色眼珠子却是猛然一亮。凤琉裳似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伸手抚上白猫的头,夜婷见状,目光快速的一闪。就在她以为猫爪子要挠上凤琉裳面颊的时候,却诧异的见猫儿只是抬起爪子,然后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像是倦极而眠。夜婷吃了一惊,她不禁看向凤琉裳的腰间,她腰间确实是系着香袋,按理说猫儿闻到那香味就会抓狂,到时候猫爪子就肯定会抓向凤琉裳的面颊才对,为何猫儿突然半点反应也没有?刚才她分明感觉到白猫有一瞬间的激动,可是凤琉裳一抚它的额头,它似乎就一下子温顺了。难不成是凤琉裳察觉出来香袋有问题,而做了什么手脚,把香料换掉了?可是这也不太可能,从外面到这里她都应该没有机会换香袋!可若是香袋没有问题,那问题又是出在哪?夜婷心里又疑又惊,抱着猫儿有点儿无措的望向高座上的夜霓裳。“夜姑姑,能先把白猫给我么?”
听到凤琉裳的声音,夜婷才回过神来,她手上一松,白猫便被凤琉裳抱了过去。接过猫儿的瞬间,凤琉裳已经伸手悄然的拔去了白猫头顶的银针。她勾勾唇,把银针悄无声息的放回袖中的锦囊,然后不动声色的替白猫查看起来。从进来的时候,她就感觉那香袋有问题,等她看到白猫那眸中的幽光一闪之时,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她不动声色的取了一枚银针在手,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把银针刺进了白猫的头上。白猫皮毛雪白,银针也是银色,不注意的话,是绝对看不出来的。而那一刺之下,白猫就不可能再因为香袋里的香味而发狂了。手指抚了抚此时熟睡的白猫,凤琉裳心头微凛,夜霓裳竟然如此狠毒,进宫的时候故意让她苦等为难她,现在她刚进来,就想用白猫毁她容颜。真的有这么恨她么?抬起眸子,凝视坐在那里神色似是淡然的夜霓裳,凤琉裳缓缓道:“娘娘,这猫儿不是病了,而是怀了小猫儿,所以会懒懒的没有精神。”
白猫是孕是病夜霓裳自然清楚,不过正是因为是孕猫,所以发起狂来才更惊人,可是为什么白猫没有发狂?看着凤琉裳平静淡然的眸子,总感觉能看出一丝嘲讽来,夜霓裳心头越发难宁。“原来如此,本宫还以为这猫儿是病了呢。”
凤琉裳淡然一笑,把猫递还给夜婷,此时白猫已醒,然而还是温顺之极,夜婷疑惑的看了一眼凤琉裳,抱着白猫退开了。夜霓裳皱了皱眉头,微笑一下,道:“给凤小姐赐座。”
“多谢娘娘。”
凤琉裳恭敬行礼,等宫女搬来了椅子,她便淡定自若的坐下,并没有半分扭捏之态。“本宫听说昨天你们都在清远王府赏梅,不知这湖对面的梅林相比着清远王府的梅花如何呢?”
忽听夜霓裳转移了话题,凤琉裳抬目看去,从流光榭上向梅林看去,远远只见团团红云,十分的喜人。“宫中红梅与王府红梅俱都是良品,民女见识粗陋,只觉得都是一样的好看,分不出好坏。”
凤琉裳这话说得虽然不够漂亮,但是却让人挑不出错来,夜霓裳心里闷了一下,只觉得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不畅快。勉强笑了一下,夜霓裳抬头抚了抚发上的一枝流苏簪,神色幽幽,似是回思什么。“本宫记得阿诀最爱的就是红梅了,本宫幼时倒是常收到他折来的红梅,本宫那个时候最喜欢把红梅插在青瓷瓶中,可留一室馨香。”
凤琉裳一直保持着微笑听着夜霓裳说话,然而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脸色微变了变。千城诀与夜霓裳果然是有不一样的情分,幼时赠送红梅?这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么?目光向夜霓裳凝去,见她神色幽然缓和,目光痴痴的望向远处的红梅林,似是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心里微微一沉,想着千城诀的隐瞒,凤琉裳只觉得心里猛然一涩。夜霓裳回过头来,目光盈盈的望向凤琉裳,她似是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含笑问:“凤小姐,爱饮什么茶?”
凤琉裳还在思索刚才的事情,不妨夜霓裳又突然转移了话题,她一怔,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这一幕落在夜霓裳眼里,她眸色中的笑意越发明显。终究还是把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啊。“凤小姐?”
凤琉裳暗恨自己刚才竟然为了千城诀而失神,她急忙道:“回太后的话,民女不拘饮什么茶。”
“凤小姐倒是随意,不过在这一方面本宫倒是和你不同了。”
此时已经有宫人重新端了茶上来,夜霓裳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杯,打开茶盖轻轻一嗅,微凝眉头道,“本宫向来只饮明山云雾的,只是可惜今年明山云雾却短缺了,本宫便只好饮这明山云芽了。”
凤琉裳也接过了宫女递过来的茶杯,她打开茶盖,只见茶叶碧若翡翠,茶色清幽,茶香幽长,是极好的云芽。“民女看这云芽也是极香的。”
“香是极香,只不过没有云雾清幽。”
夜霓裳似是有点惋惜一样,合上茶盖幽幽道,“本宫愿意饮这云芽也是因为它有七八分与云雾相似,只当它是云雾的一个影子替代品罢了。”
隐隐觉得夜霓裳说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似是意有所指,然而凤琉裳也不知回什么,只是道了一声“是”。夜霓裳目光漫过来,似是带着笑意和怜悯一般。“其实这饮茶就如看人一般,若是心心念念的人不在身边了,寻一个相似的在身边聊做安慰,也是一种办法。”
心中倏地一紧,似是一根刺猛地刺进心头,凤琉裳只觉得涩意涌上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与夜霓裳有几分相似,从她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觉了,然而她知道今天来这一趟要处处小心,所以既然心里讶异,也只是在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然而她没有表现出来,却不代表着她心中没有去想。“其实本宫倒是发觉,凤小姐你笑时与本宫从前有几分相似呢,这样看来,本宫与凤小姐倒真是有缘。”
凤琉裳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道:“娘娘说笑了,民女容颜粗陋,怎么可以与太后娘娘相比。”
夜霓裳幽幽一笑,见凤琉裳目光里划过一丝慌乱,她心里觉得畅意极了,她知道凤琉裳误会了,然而她就是要她误会。“本宫可不是说笑,本宫与你还真的是很有缘呢。你叫凤琉裳,本宫叫夜霓裳,连名字都有一个相同的字,这还不算缘分么?”
凤琉裳越听越觉得心中发涩,然而她只能垂目站着,既不能离开,也不能去问千城诀。“说起这个倒还是有一件趣事呢,昨天阿诀向本宫提起你的时候唤你为阿裳,凤小姐不知道,其实从前的时候阿诀也是这么唤本宫呢,可见本宫与你实在是有缘!”
像是有一个重锤击在心头,凤琉裳只觉得心头一震,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阿裳?原来他这样唤自己是为了夜霓裳么?他亲近自己也是因为自己长得与夜霓裳有几分相似么?心头纷乱的情绪和疑问如万千丝线纠缠在一起,一瞬间,凤琉裳觉得心头郁结难解,气闷无比。然而想到那双澄澈清冷却又潋滟生华的眸子,她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千城诀与她相识那么久,他若是真的虚情假意,又如何能虚情假意到要娶她为妻的地步?信任和怀疑的矛盾感觉相互纠缠,凤琉裳只觉得心乱如麻。满意的看着凤琉裳神色怔然,夜霓裳笑了笑,又温声道:“凤小姐不用一直站着,坐下吧,本宫再与你好好说话。”
凤琉裳这会子真的很想甩袖离去,可是对面高座上的女人是一国太后,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她如何能甩袖离去?心中恼怒怨恨,然而却只能依言坐下。“本宫与凤小姐如此有缘,倒是让本宫想起一件东西来。”
再次从夜霓裳嘴里听到有缘二字,凤琉裳只觉得这两个字是两枚尖刺,刺在她的心里,让她心生烦躁。“夜婷,去取本宫的玉凤钗来。”
夜婷应声去了,凤琉裳倒是有点疑惑的看向夜霓裳,见她笑意幽然,她不禁愣了一下。到了这个时候,凤琉裳已经不再会觉得夜霓裳会对她有什么好意了,那玉凤钗只怕也不是好东西,然而她一下子倒不知道夜霓裳在打什么主意。很快夜婷就回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夜霓裳示意她打开锦盒,还笑道:“拿给凤小姐看看。”
见她如此,凤琉裳也心里起了好奇心,抬目看去,只见打开的锦盒里放着一支华丽无比的九尾凤钗。“凤小姐觉得这玉凤钗如何?”
凤琉裳不解其意,只能道:“非常精美。”
“那本宫赐给你如何?”
夜霓裳眸中笑意盈盈,然而却闪着莫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