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怀疑的,必将是知道她们身份的知情人。邓氏母女若因此遭了殃,李翊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也是她们这些知情人。她已经被搅了进来,所以不想再害了沈植。李翊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推脱,眸光微寒:“你果然见死不救。”
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再明显不过,陆晚听得分明,心里不由一阵发凉。其实,从听到邓氏母女没有离京的那刻起,她心里就已经不安了。她看向面容冷峻的男人,忍不住提醒道:“我并非见死不救,而是殿下若下定决心要夺取东宫,就应该明白,邓娘子母女不宜久留上京……”闻言,李翊眸光更冷了。“你的意思是,乐潼的病是假的,她们故意借病留在上京不走?”
陆晚神情一怔,“殿下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认定了她们是假装生病拖延,所以不肯出手相助。”
李翊打断她的话,声音笃定。这是直接给她定了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陆晚胸口先是气闷,等看到男人直接给她定了罪,她心里反而释然了。她起身穿好衣裳从床上离开,坐到离他最远距离的窗沿下,勾唇嘲讽笑道:“邓娘子对殿下的心意,殿下比谁都清楚……”“她是否真心想离开上京,你也比谁都清楚……”“并不是我不出手相助,而是我实在不想参与到殿下的家事当中。”
说到这里,陆晚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女,上一世短短二十六载的人世沉浮,她受尽人情冷暖,也看尽了人性的丑陋狡诈。从那日邓清妤开口说出第一句开始,她就看清了她的心思,她是片刻都不想离开李翊的。那怕她知道留在上京极有可能会被发现、甚至会危及性命,可或许是她太在意李翊,也或许是她笃定在他的羽翼庇护下,她们母女能安然无恙……陆晚突然莫名的感到心酸,继而是愤怒。重活以来,她无依无傍,活得小心翼翼,从不敢有丝毫任性,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走得极其艰难。奈何总有事情找上来。她们凭着坚实的依靠,凭着被偏爱,有恃无恐,任性妄为,却偏要拖着她下水……抬眸望着外面越渐浓黑的夜色,陆晚眼眶发酸。“殿下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何必来为难我?”
李翊的身影隐在床帐的暗影中,看不清形容。从陆晚开口后,他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方才还旖旎缠绵的屋内,陷入压抑的沉闷当中。许久,陆晚听到有脚步声朝自己走过来。李翊停在她面前,眸光沉沉的看着她,有怒火在里面跳动。“陆晚,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真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你是在护着那个姓沈的太医?”
他眼睛毒她早有领教,却没想到他竟连她藏得这么深的心思,都看透了。陆晚心里发虚,面上却冷然笑道:“殿下想得太多了,我自身难保,那里还敢去护着别人……”李翊冷嗤出声:“你为了护着他,连华素都不怕得罪,还有什么不敢?”
闻言,陆晚全身一震,抬眸不敢相信的看向他。原来,那日李翊出城去常华寺后山的集市里,请翟大夫给乐潼看病,恰好看到陆晚与沈植在茶棚里同桌喝茶。他一眼看过去,就察觉到两人关系非同寻常。因为,她一直是一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连与他同席吃个早膳,还有她亲哥哥陆承裕在场,她都小心避开,却愿意与只见过一次面的沈太医,在人来人往的官道旁,同桌喝茶。且当时他明明看到,那茶棚里还有其他空桌。瞬间,他就察觉到异样。其一,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喜欢张扬,那怕再渴,她也不会在那样显露的茶棚里喝茶。其二,就算她真要喝茶,也绝不会与男人同桌,毕竟她顶着未来睿王妃的头衔。然而,她却这样做了,那么明显是冲着接近沈植去的。折回的路上,长亭稍做打听,就从茶棚老板那里获悉了两人谈话的内容。得知是她主动在沈植面前提及华素郡主,李翊瞬间想到,她定是从那里知道了华素要打沈植的主意,所以才特意下马车提醒他。果然,后面长亭再去太医院打听,就得知了华素郡主最近一直在发贴,点名道姓要沈植上门替她看诊……事情过去十几日了,李翊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还在。今日,他开口求她请沈植看病,一为真的想请他治好乐潼的病,还有一点,也是想试探她。这一试探,果然没让他失望……李翊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何滋味,只感觉满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他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陆晚,有时本王在想,你到底有没有心?”
还是只是对他没有心?陆晚怔怔的望着窗外,天边一点点闪出亮光,黎明即将来临。可她的眼里,还是一片黑暗,漆黑无边。她声音虚浮道:“殿下说得对,我就是这么一个无心的人……”李翊眸光里怒火涌动,他睥着她,声音冰冷,带着警告。“本王与邓氏之间的事,无须你替本王做定论——本王娶不娶她,也轮不到你替本王做主。”
陆晚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那日她与邓清妤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那日那些话,是邓氏同他讲了,还是那日他在外面都听到了。李翊说完,抬步朝外走去,声音冷冷传来。“陆晚,不要以为本王非你不可,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