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般车马奔波,身体早已吃不消。那怕车厢里垫再厚的褥子,三人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但怕于二嫌弃她们拖累,主仆三人都咬紧牙关,不叫苦叫累。等到了昌洛城,终于可以停下休整之时,三人早已全身酸痛不已,像散了架一样。于二见三人脸色难看,路都走不稳,想着李翊的叮嘱,不敢怠慢,就去医馆给她们请了个大夫看病,大夫给她们配了几剂散寒祛痛的药,又另配了药包泡药浴去乏消痛。于二也不敢再急着赶路,将三天延至五天,让她们多休息两天。但陆晚却坚决不同意。因为昨日刚到昌洛城,兰英就收到了她们派去西北的人的回信,说是阿晞在燕州被找到了,但却被另一伙人抢先带走了。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陆晚犹如晴天霹雳,当即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她竟不知道,除了她,还有其他人也在找弟弟?会是谁也在找阿晞?想着上一世的事,陆晚不由惊恐的想,会不会是罗衡与李睿阴魂不散,也在找弟弟。但马上,她又否认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这一世,关于弟弟阿晞的事,除了兰草兰英,她再未向其他人透露半分,甚至连李翊都没说,睿王他们是绝不可能知道弟弟的存在的,也不可能来寻他。既然不是他们,还会是谁?而抢走弟弟的人,是敌是友,会不会伤害弟弟?一时间,陆晚心急如焚,方寸大乱,恨不得立刻飞到燕州去。如此,她找上于二,恳求他赶紧备好粮草,即刻出发。于二见她说话都不利索了,身子直发抖,猜到事态严重。但考虑到她的身体,于二还是拒绝了。“不行,此一出关,关外的地势环境越发恶劣,你们若是不休整好,只怕身体扛不住。”
相处的这半个月以来,陆晚早已发现这个于二是个面冷心热之人,这一路上对她们也颇是照顾,心里已是十分信任他,也知道他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自己好。但弟弟被来路不明的人带走,生死未卜,或许正等着自己去救,她岂能安心待在这里休整?“于大哥,求你帮帮忙,我真的耽搁不起的……”陆晚急得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上一世,她没有照顾好弟弟,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让弟弟有事的……于二最怕女人哭了,何况此人,还是翊王千叮万嘱让他好生照顾的,于二无法,只得答应她。如此,他不再耽搁,令手下的人连夜备好粮草,第二天出关,径直往西北边陲之城燕州出发……一出关,眼前的景象就变得大不相同,戈壁黄沙,冰天雪地,到处一片荒凉的景象。路上的行上也越来越少,有时走上一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看着眼前完全与中原不同的荒凉景象,兰英兰草不约而同后怕地想,幸而于二愿意捎带她们同行,若是没有跟着他的商队走,单是她们漫无目的走,莫说遇到山匪劫盗,就是迷路,都不知道迷到哪里去了?这一次,商队更是日夜兼程地赶路,片刻也不停歇。陆晚一颗心如泡在冰冷的寒潭里,幽冷又见不到光明。弟弟阿晞的样子,日夜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每一次都让她心如刀割。她好后悔没有早一点出来找弟弟,若是她早些出来寻他,他就不会落到别人手里,生死不明……无尽的自责和担忧,再加上连日没日没夜的赶路奔波,陆晚的身子终是抵消不住,骤然就病倒了。病势来得凶猛,陆晚连烧了两天两夜,最后陷入昏迷中。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处于西北最荒凉的地段,前不见村,后不靠店,莫说大夫,就是活物都见不到一个。兰英兰草将包裹里带着的退烧药物都给她用上,于二也将他所会的退烧土方使上,也没能将陆晚的烧退下。陆晚烧得迷迷糊糊,有时清醒,但大多数都是浑浑噩噩的昏迷状态。到了第三日,她从浑噩中清醒过来,拉着兰英兰草的手,对她们叮嘱道:“若是我死在此处,求你们也一定帮我找回阿晞,将他送到……”说到这里,她不觉停了下来。她若死了,要将阿晞送到哪里去?兰英兰草两人还太小,自是没有能力抚养阿晞长大,难道还要将阿晞送回陆家?不、阿晞不能回镇国公府去,她刚刚从里面逃出来,怎么能将阿晞送回去受折磨。可她身边再无亲人,她能将阿晞托付给谁?无尽的绝望与心酸中,陆晚的眼前,却是浮起李翊的身影来。一想到他,陆晚悲凉的心里,不由涌现了一丝温暖与希望,也有对他的愧疚。或许,他会愿意收留阿晞吧。陆晚示意兰草替她解下手腕上的铜钱手绳,苦涩笑道:“若是你们找到阿晞,就让他带着这个去找殿下,请殿下看在我与他相识一场的份上,收留阿晞,庇护他长大……”兰英兰草见她竟开始吩咐后事,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于二也是彻底慌了神,若是陆晚出事,只怕翊王会将他剁成肉酱。而与她们相处这些日子,于二对这三个丑姑娘的印象也早就改观了,原以为她们会娇柔作做,给他惹出许多事来,可这三个姑娘,却没有一点官宦世家出来的娇气,这一路上跟着他们一群糙汉子们风餐露宿,一声苦都没叫过,着实让他佩服。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看到陆晚出事。咬牙想了片刻,于二将商队的副队头叫过来,将商队交给他看管,自己骑马赶去前面的城池找大夫来给陆晚看病。副队头欲言又止。那怕快马加鞭,不眠不休,此处离最近的城池也要三天的路途,只怕等于二带人回来,陆晚早就没了……而此路段,最多沙匪,他这一走,商队留在这里,也容易出事。副队头将心中的顾虑同于二说了,可于二顾不得这许多。就在他准备出发时,一骑人影,却从远处的地平线上,朝他们这里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