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从廊下走过来,神情冷戾,满眼通红,眼瞳里布满红血丝,形容有点瘆人。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一是担心陆晚,二则是半个月前,他就接到呈报,与良安相邻的贵云地区出现了瘟疫,朝廷怕瘟疫漫延扩散,已让相邻的其他各地区加强防备。李翊在接在呈报后,就让官府在与贵云交界的地区加派防守,禁止百姓流动走动。可贵云地区的百姓为了避疫,四散逃亡,自有往良安地区逃蹿而来的。当中少不得有感染了瘟疫的。李翊到达灵县的当晚,就接到消息,良安的几个与贵云相邻的县州,已出了瘟疫的感染者。他不敢忽视,这两日召集下属官员至此,商议防疫事宜……刚议完事,他听说陆晚来了花园,就寻过来了,没想到刚好看到红妈悄悄靠近陆晚,朝陆晚伸出手去……红妈想干什么,李翊一目了然。而对幕篱之下的人的好奇,自然是她的主子邓氏。李翊负手站在廊下,眸光从红妈身上冷冷扫过,最后落在邓清妤身上。两人皆是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殿下饶命……”他尚未开口,红妈已感觉到了杀气,连忙白着脸磕头求饶。邓清妤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李翊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只对邓清妤道:“你随我来。”
说罢,转身朝着书房方向去了。邓清妤一怔,万没想到他竟然放过了红妈。而红妈更是不敢相信的愣住。按理,她被李翊当场逮到使坏,以他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定是不会饶过她的。她不由朝邓清妤看去。邓清妤心里忐忑,却顾不得那么多,跟上李翊的脚步,随他进了书房。花架后的树荫下,陆晚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握住兰草的手,对她轻声笑道:“你怎么来了?”
兰草是与邓清妤一道来的,她到了别院后,被长亭直接从侧门送去了陆晚的屋子里。可陆晚不在,兰草急着见到她,向仆人问过后,知道她来了园子里,就寻了过来,刚好看到她站在花架下,那红妈要对她使坏。不等兰草出言提醒,李翊抢先开了口……“姑娘,殿下怎么就放过那红妈了?她方才明显想对你使坏来着?”
兰草也不敢相信李翊就这样放过了红妈。陆晚心里早已麻木了,笑道:“她不是还没得手吗,如此也算不得什么,殿下自是不好处罚……”“可她明明对姑娘伸手了……”兰草隔着幕篱看不清陆晚的样子,但听声音,都感觉到她变了。她的声音看似在笑,却虚飘飘,像没有根的青烟,风一吹就散了。且她握着陆晚的手,光摸她的手就知道她瘦了。她不知道姑娘被劫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看长亭叮嘱她时的眼神和样子,兰草知道,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兰草也不懂姑娘好好的呆在园子里看花,为何还要戴着这个幕篱?难道姑娘以后要戴着它过一辈子吗?兰草只觉得心都要碎了,眼睛止不住的往下淌。“姑娘,都怪奴婢那天没有跟着你,都怪我……”“不关你的事。”
陆晚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她咬牙按下心中的心酸,笑着问兰草:“阿晞怎么样了?他这几天有没有乖乖躺着,药按时喝了吗,可有好好吃饭?”
兰草知道她不想再提那些事,擦了眼泪哽咽道:“小公子很听话,伤口也恢复得很好,大夫说,不日就可以下床了。”
“他本闹着要来这里一起看你,被世子爷拦下了……”“如此甚好。”
陆晚舒心一笑,这却是这几天里,惟一让她真正笑一回的事了。余生,她就守着阿晞过吧,等弟弟长大成人,成家娶妻了,她也老了,一生……也算圆满。书房里,邓清妤揭下头上的幕篱,露出了面容,也看清了李翊脸上的疲色。她心中痛惜,想上前关怀,但想到上次李翊斥责她的话,只得暗自忍下。“不知殿下找我来有何吩咐?”
她站在他书桌前,胆怯的开口。李翊微沉着头,淡淡道:“本王曾答应邓兄,要纳你过门,而在北疆之时,确也依礼纳了你为侧室……”“按理,你回京后,本王要接你与乐潼入翊王府,可因着你的身份,本王在没有夺得东宫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但本王决定了,这次回京后,本王会正式迎你进门,让你与乐潼成为真正的翊王府的人。”
邓清妤原以为他唤自己进来,是要追究方才红妈对那女子下手一事,却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要让她正式入府了。她怔怔抬头看向李翊,一脸的不敢置信。“殿下说……说什么?要接我进府?”
她哆嗦着唇激动开口,指甲因紧张掐进了肉里。“是。”
李翊掀眸看了她一眼,给了她肯定的答复。邓清妤眸光骤然发亮,整个人如蒙天恩,激动得落下泪来。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她费尽心力,终于愿望达成了!“多谢殿下!”
她朝李翊跪下谢恩,被他拦下。“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答应本王一件事。”
李翊拿出一卷纸放到她面前,邓清妤拿起来一看,是一份犯罪招供书。是那刺客写下的招供书。招供书上,除去山寨一段,其他写得很详细。邓氏不明所以的看到最后,脸色骤然一白。受害人的署名,竟然是她的名字。“这……”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恍悟过来李翊的目的,刚刚欢喜起来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殿下……竟让我顶替陆姑娘?”
“不是顶替,刺客本就是冲着你来的。”
男人的身影隐在淡淡的光晕里,让人看不真切。而他的声音也冷到了骨子里,让邓清妤心寒胆战。“他们抓走的,从头至尾都是你,你就是本案的受害者。”
“不过,本王不会嫌弃你,会照常迎你进门,给你侧室之位,保你一世荣华富贵——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