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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黑的光影中难以看清画像。
但梅晗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辨认,而是冷冷说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
素娆反问。 一旁的曹太守骤然见她拿出画卷,凑过去借着外面漏进来的火光看了眼,眼珠子险些惊掉出来。 倒不是他认出了人,而是这三幅画卷上的人像实在是栩栩如生到令人心骇。 他专注的盯着画像看,一时间没留意到素娆与梅晗两人间的剑拔弩张。 梅晗死死的盯着她,愤怒的话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我不知道你这么说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我女儿九年前失踪,并无画像留世,你随便拿来几张纸想让我认什么?”
“梅门主。”
素娆拿的手酸,旁边饶有兴致欣赏画作的曹太守敏锐的发现这一点后,小心的将画接在手里,时不时啧舌感叹。 素娆看到这幕后随他去了,转而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睨着梅晗,无甚情绪的道:“不管我存的什么心思,这时候你都最好照办,府衙的确如我答应你那般拿下了何功泽,但他能在这儿呆多久,取决于你女儿的案子能不能查清楚。”
“还有什么好查的,他杀了人,自然要收到律法的制裁,除非,你们有意包庇!”
‘何功泽’三个字成功的撩动了梅晗敏感的神经,他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眼底似有火光。 这番话成功把素娆气笑了,“梅晗,你不会真以为凭你三言两语的指控,就能把朝廷一州的监察使给送上断头台吧!”
“官府办案讲究证据,你控告何功泽奸杀你女儿,我问你,证据呢?”
“人证物证这些暂且抛开不谈,死者在哪儿?”
她语气冷的像冰,毫无温度,就好像一股冬月的寒风吹进梅晗耳中,将他汹涌的怒火吹灭了一些。 梅晗稍稍捡回些理智,声音依旧僵硬:“何功泽杀的人,玫儿的尸骨到底埋在哪儿,他肯定知道。”
“他知道就一定会说?”
“严刑拷打,不信他不招。”
梅晗言辞冷厉,蕴着股森然的恨意。 “梅门主啊,不是我有意打击你,你以为你是谁,光凭两句话就要对朝廷大员施以重刑,动辄逼供。”
素娆忍不住叹气,他到底对大雍的刑狱有什么误会,“尸骨找不到就罢了,起码有个人证也好,我问你,谁能证明此事?”
“芙蓉!”
梅晗神情激动,望着她道:“你们去找,那宅子里有个姑娘叫芙蓉,就是她告诉我玫儿被何功泽所杀一事。”
“她还让我救她,但是当时有人来了,我只能先走……”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似是想到了那时的场景,面色有些悲恸和恍惚…… 素娆早在上一次谈话中就听到过芙蓉这个名字,事后想找人查问,忙起来后又给忘记了。 她刚想回头让曹太守派人去查,曹德安就道:“没用的,找不到。”
“你找过?”
素娆问。 梅晗闻言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曹德安小心的将画像放在桌上,回身对上两人的视线,无奈道:“我先前就派人去找过,可惜那宅子里服侍的人都是些大字不识的哑巴,而那些孩子更别提了,人影都见不到,世子身边的护卫说,他们什么都不肯说。”
“现在肯说了。”
素娆后悔走的太快,没等竹宴打探完消息回来,对曹德安道:“劳烦大人派人去递个话儿,让竹宴办完差过来一趟。”
“好。”
曹德安连忙去找人。 周围剩下他们两个,素娆转回身子,目光穿透昏黑的牢房,落在梅晗身上,半响,牢中响起她冷淡的声音:“芙蓉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话……” “总之不能将希望全押在一处。”
“你想如何?”
梅晗观她态度似是真的在设法寻找线索,态度好转了些。 “此案疑犯入狱,受害者还不知所踪,须得找到她!”
“怎么找?”
梅晗泄气的道:“谁知道何功泽会将尸身埋在何处?就算知道,一具白骨而已,又怎么证明她就是玫儿?”
八九年过去,黄土埋尸,早已窥不见昔日的影子。 “所以让你认人!”
话题转回最初,素娆出去拿了个烛台,并着三幅画卷一道递给他,“看清楚了,到底是哪个?”
火光跳跃,照着那双清明的眼,干净而澄澈。 梅晗知道她所说有理,哪怕心里依旧觉得这个提议过于荒谬,忍了忍,还是将东西都接了过来。 他端着烛台,随手抄起一张,待看清上面画得人像时,不由得愣住,“这是,你画的?”
“嗯。”
素娆轻应了声,没有多话。 梅晗打量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你是照着什么画的?这些是暗娼馆里还活着的孩子?”
犹豫了下,素娆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你随便找了些人照着画的?那让我辨认到底有什么意义?”
梅晗盯着那张纸和纸上陌生的面孔,按耐不住心里的燥意。 素娆算是看出来了,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这位门主是绝计没法子静下心来做事的。 “这些孩子,是和梅枚一样年岁,一样死于九年前,被埋在暗娼馆地下的,尸骨前几日刚被挖出来。”
她说的云淡风轻,浑然不知给其他人造成了什么样的震撼。 梅晗捏着画像的手指骤然用力,骨骼咯吱作响,他浑浊发红的双眼瞪得滚圆,呼吸近乎停滞。 两息后,他长舒一口气。 紧绷的身子放松,面上浮现抹嘲讽的冷笑,似是藏着些说不清的怜悯和恨意:“疯了,你肯定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梅晗摇着头,抖着那张薄薄的纸,喉咙像是被唾液黏住,几次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 “死了九年,死了九年的人,你是说自己照着堆白骨画出了她们生前的样貌?哈哈,哈哈哈……” 沙哑的大笑声在阴暗潮湿的牢里,似一把染了铁锈的柴刀刮着木头,喀嗞喀嗞磨人耳朵。 然而面对这样的嘲笑,素娆面不改色,挑眉道:“别废话,认!”
“好好好,我认,我这就认给你看!”
梅晗抖着手里的画像,“这张不是!”
他一把丢开,又抄起一张,粗略扫了眼,五官有些狰狞的道:“这张也不是!”
还剩最后一张。 梅晗再度伸手,火光印在他脸上,有种疯狂的仇恨和怒火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