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自李集与小公主从前线战场传来消息,说玄轮战舰告破,雄武军大败溃逃,吉刚烈签订协议,答应迎请汗王陛下回国复政。这时候,一个新的计划就在我心中形成了。我考虑到:扎布仑一向昏庸无能,以致丧权辱国。如今年迈体衰,日薄西山,已是没有资格和颜面重返庙堂,不如从此退隐,传位绝尘小公主掌国,从此,励精图治,再兴北冥。葛某本人别无他求,只求新君立即接回受尽欺凌已被贬回大漠栗特国的母亲,立她为当朝太后。弥补她当年备受排挤的损失。可是,没想到,这个昏君竟然一口回绝,还说什么要等找到他的王后之后,再作商量。大伙听听,这话何等荒谬,到现在他居然还要希求去宠信那个狐媚惑主的王后。他也不想想,他那个所谓的王后,如今恐怕早已另依新主,成了别人的新欢了。”
“葛吉尔,你不要侮辱王后,虽然我知道如今她已沦落魔邦,但是,她绝不会背叛于我,而屈敌丧节,不会的!他迟早还会回到本王的身边。”
扎布仑怒辩。“哼,她会回到你身边?做梦!三天前,我就打探明白,如今她已改嫁给乾森手下的一个下级军官,还摆了婚宴,拜了花堂!”
“住口!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扎布仑更怒。葛吉尔冷笑:“哼,疯子,但愿如此,那你就等她慢慢的回来吧。”
“会的,会的,只要我一复国,就立刻发兵,抢回我的王后。绝不让她在外受苦!”
扎布仑气极欲哭。葛吉尔也脸现气怒,“哼哼,复国!你拿什么复国,你的兵呢?你的将呢?你的老百姓呢?你损兵折将,又丢了满国百姓,叫他们流离失所,有家难归,有国难奔,如今,你逃亡在外,已成丧家之犬,居然还有脸面,大谈复国!”
扎布仑被骂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强辩道:“可是,吉刚烈主帅已经答应将北冥复还于我。”
葛吉尔终于大怒,“呸!复还于你,凭什么?还不是凭着我万林谷数十万的神天白蚁,出生入死,大破玄轮!还不是凭着三军阵前,绝尘公主,冒着生死,据理力争,才赢回了北冥天下!如今,她做北冥之主,上付天意,下顺民心!而你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葛某绝不会让你厚颜复政,再次误国!。”
扎布仑恼怒已极:“赢回北冥天下,你,包括朕的小公主,固然功不可没,可是你们也不能借此为由,谋篡朕的江山!那吉刚烈功劳大不大?他统帅雄兵百万,浴血奋战,从魔人手中夺回朕的天下,他作为一个外人,尚能拱手还政,可是你们———————一个正宗国舅,一个嫡传公主,却居功不驯,谋逆造反,你们真的大胆包天!本王岂能听你们的摆布!”
闻言,丑儿一震,她浑身打颤,满脸冤屈,流泪道:“父王!您气糊涂了吗?怎好凭空乱说?丑儿什么时候谋逆造反了!舅父的行径,我可是一概不知,苍天可鉴!”
“是的,陛下,不能冤枉了小公主。她一路走来,尽孝尽忠,李集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经过许多事情之后,臣又发现小公主的一大品格:她胸怀磊落,不计前嫌,一路归来,对受伤惨重的阿古丽大公主,一直关照备至,尽恤姐妹亲情。”
闻言,扎布仑呼的站起身来,“啊,你说什么?朕的大公主怎么了,他受伤了吗?她在哪?”
他惊问,同时频频四顾,急切搜寻。一眼看见台阶下一柄大剑上躺着的阿古丽,浑身一震,指着问道:“她是谁,大公主吗?”
是。李集愧泪垂头。“啊,大公主,她怎么了?”
扎布仑跌跌撞撞的奔过去,俯跪在地,查看着阿古丽的脸,当他看清那张脸就是女儿的时候,不禁大哭:“我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会伤成这样?”
阿古丽却是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卡索赶紧叫来两位医官将阿古丽抬到后殿进行急救。扎布仑大哭了一阵之后,突然挺起身来,一指葛吉尔,血灌瞳仁:“你,一定是你伤了她,她身为长公主不错,可是,我也没确定就将王位传承给她,你,你也没必要——————为了你的亲外甥女的前途,就狠心加害于她!”
葛吉尔一甩袖子,气愤道:“哼,他又疯了!”
李集道:“陛下,大公主并非葛吉尔所伤,她乃是——————”于是他就将将阿古丽为救萧凡挺身挡住乾森射来的羽箭一事,说了一遍。听完叙述,扎布仑哭泣着抬头望着萧凡:“萧凡,打从你一出现,我就预感到大公主的命运——————她用情太深,又太过痴迷,早晚会为情所伤————她今日之祸,根源就在于此。”
说到这儿,俯下头,理着女儿的头发,哭道:“傻闺女,你这是何苦,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何必如此?!”
萧凡跨前一步,拱手道,“汗王陛下,请节哀,今日大公主受伤,虽出于意外,但萧凡一生都将感激她的错爱,并竭尽所能,来报答她的恩德,日后,汗王陛下如有所命,只要正义良善,萧凡定当竭力效命。”
扎布仑哭着摇头:“我并没有怪你,其实,你是个好孩子,方才,若非你一剑砍下,我也不能这么自由的坐在这里说话了,好吧,既然你知恩图报,那么,就请你帮忙帮到底,为朕平伏今日的叛乱!”
萧凡沉吟。李集道:“萧公子,你既是北冥子民,又是联军精英,站在正义的角度上,我相信,你会协助汗王陛下,拨乱反正,镇压这个别有用心的野心狂!实际上,他拥戴小公主为君是假,他是想借用小公主的年轻幼稚,而专权朝野,成为一代挟天子而令诸侯的霸主。”
扎布仑眼喷怒火,:“对,萧凡,帮朕抓住他,或者就地正法,朕不会亏待于你!”
葛吉尔闻言却哈哈大笑:“哈哈哈,多么狠毒的暴君,如今还没有复政,就像打杀为他挣回江山的功臣,看来,我的计划没错。像你这样的昏君就该撤掉!”
扎布仑怒,颤声向萧凡求道:“萧凡,朕求你,拿下他!”
萧凡握紧千古剑,额上青筋跳动。葛吉尔有点害怕,望着萧凡解释道:“萧公子,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公主,为了北冥国的未来,我相信你,不会插手此事的。这昏君气数已尽,已是天地不容!”
萧凡不言,但脸上的冰霜越积越厚。葛吉尔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但立刻又强装硬汉,冷笑道:“其实,我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使你帮助这个昏君也是无用,如今他已是我的阶下囚。别看眼下你已将他救出囚笼,可是,他依然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可以叫他活,也可以立即叫他死!”
说着话,将眼一闭,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背诵些什么秘诀。没到片刻,扎布仑以及卡索等满殿群臣和侍卫,尽皆手捂前胸,滚地惨嚎。“‘九虫咒’!没想到你会用这种蛊术对付父王他们,你卑鄙无耻,你不是我的舅舅,是魔鬼!”
见此,丑儿不禁惊呼,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舅舅会用这种方法对待父王他们。所谓九虫咒其实就是一种极其阴毒的蛊术,九虫其实并非指的是九种虫豸,它其实只有一种,之所以名为九虫,就是因为它长着九个脑袋,其毒性巨大,而且性情还有点诡异。葛吉尔千辛万苦从万魔山将它寻来,利用它的灵性和剧毒,练成了一种蛊术就叫九虫咒。人若是中了这种蛊术,就会浑身浑身乏软无力,昏昏沉沉,甚至神智失常,受人控制,九十天不治,便会毒发而死。丑儿深知这种蛊术的厉害,故此愤怒,唰地拔出盘龙剑,一剑刺出,直奔葛吉尔哽嗓咽喉,但葛吉尔却出人意料的挺住,剑尖眨眼快要抵在他的咽喉上,他却一动未动。丑儿的剑果真戛然停住,因为,在这一瞬,她看见在舅舅的眼神中并没有一丝的愤恨和责怪,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伤泣。他瞪眼看着丑儿,突然大喝道:“绝尘,丑儿!你怎么不下手,快杀了我,反正我只是你的舅舅,而不是你的父亲!关键时候,你当然要偏向于他!可是,你别忘了,这些年来是谁听信妖妇之言,偏心偏向,把你这个亲身女儿排挤出宫外,叫你在这荒山野岭吃尽了苦头,从一个高贵的公主,变成了一个野外的孤儿。”
说到这儿,他居然流下了眼泪:“然而又是谁,收留了你,省吃俭用供养你长大,视你为亲女,视你为爱徒,千辛万苦叫你武功道法,如今,又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你争夺王位。但是,没想到,舅舅这样一心朴实的对你,可却换来了你的利剑相指,大声呵斥。好!你快动手,舅舅绝不躲避!”
说罢,将眼一闭,默默等死。扎布仑强忍蛊痛,嘶声喊道:”我的女儿,别听他妖言蛊惑,刁买人心,杀了他,父王身上的蛊毒,不攻自破!”
嗖,说话间,一柄匕首甩出,直刺葛吉尔胸口。扎布仑乃马上皇帝,早年跨马抡刀驰骋疆场,也曾是一员悍猛战将。他虽然身中蛊毒,武功根基尚在,所以,激怒之下,一柄飞刀甩出去,倒是颇有力道。当啷!丑儿挥袖将飞刀扫落。她的剑这时却出人意料的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都别动手!”
她大喝:“好!你们一个个争强斗狠,各不相让,一个是为我争夺王位,一个是怕我争夺王位,那今儿个我就死给你们看看,一了百了算了!”
说着话,挥剑向项下就抹。丑儿这一抹,可不是虚张声势表面吓人,她天生个性就强,加之常人都有一个共性,若是动气,越在亲人面前,越是率直强烈。这一剑下去,情动于衷,当真就想以死赌气。在场众人,各个是练家子,眼睛不揉沙子,洞察秋毫。一见之下,都知丑儿寻死是真,所以,各个吓得脸色煞白。住手!千金一发之际,萧凡大喝,声发之时,披手一把夺下丑儿的宝剑,当啷一声摔落在地。怒吼道“你们太过分了!”
顿了一下,转身一指葛吉尔:“葛吉尔,汗王陛下!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如今,北冥的城中刚刚停止了炮火的洗礼,为此而死伤的战士,他们的尸体还没有掩埋彻底,他们的伤口还在滴血!成千上万的难民刚刚停下逃亡的脚步,正在废墟上寻找他们毁坏的家园和失散的亲人。国破家亡之际,百废待兴之时,你们身为一国之主,皇亲国戚,不去想办法恢复秩序,安顿灾民,却一个心思的在此勾心斗角,争权夺位,你们一个个的,不知羞耻吗!”
在他这一阵呵斥之下,扎布仑脸现愧色,低头不语。葛吉尔却颓然坐在地上,叹息一声,喃喃道:“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早已远离红尘,却脑筋一热,偏来蹚这趟浑水,何必呢?”
萧凡道:“葛吉尔,你还发的什么呆?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快拿出解药,为众人祛毒,我向陛下和众臣求情,念在你为协助摧毁玄轮战舰建有奇功,将功折罪,绝不追究你囚禁王上之责!”
葛吉尔点了点头,凄然道:“萧公子,今日,是小公主以死明志,才点醒了我。其实,我的一切行径,的确都是为她,没想到,她冰清玉洁,不染一丝尘俗之欲,唉,罢了——————”转身朝向丑儿道:“九虫咒蛊毒,祛毒方法只有一条,那就是取下黑桑叶若干,羼上小米熬粥,接连喝上三次,蛊毒即解。舅舅犯下大错,也不宜久留此地,这里的事,就交给你来办理吧。”
说到此处,又转向扎布仑汗王道:“汗王陛下,请原谅我的冒昧和粗鲁,得罪之处,还请降罪!不过,葛吉尔暂且还不能负荆请罚,待我回洞安顿好一切后事,再认罪伏法。说话算数,绝不食言。”
扎布仑欲哭又笑:“嗨嗨—————我的国舅爷,其实,我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哪还有闲心摆什么国王的臭架子,动辄就刷旨降罪。如今,只要我北冥国人,团结一致,共挽国难,才是朕真正的夙愿。唉,安顿什么后事啊,北冥国的后事才是真正的要务,你不必回洞了,明日随朕回国,协助朕打理国事。”
他一席话说得众人哄燃而笑,一天乌云便是彻底消散。其实,他在这几日被虐的时日里,也曾深深反省,扪心自问,葛吉尔之所以有今日之举,完全是因为自己对其姐葛吉珍的一干过失,加之丑儿长期的被排斥,这一切,难免会引起他的反叛之心,事若反思,其情可原。丑儿也舒了口长气,流着泪,慢慢将盘龙剑收回鞘内。葛吉尔惭愧道:“多谢汗王宽宏,葛吉尔无法从命,这就告辞了。我的万千白蚁还在等待着我的调教。我向陛下保证,自今后,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这些天物,管保乾森的玄轮战舰永世不得复飞!”
其实,葛吉尔并无过强的功利之心,这一切,完全也是为了姐姐和丑儿抱不平,出一口恶气而已。刚刚经萧凡一通严正的责斥,又见丑儿痛心疾首的模样,所以,顿觉自己的行为实属是给国家和百姓,乱上添乱。他乃灵动之人,一知己过,立刻悔改。他想培训白蚁保家卫国,也正是受到了这种思想的驱动,情真意恳,全是肺腑之言。扎布仑深受感动,轻叹一声:“唉,有劳国舅了,扎布仑也向你保证,回国之后,一定勤勉治国,为民造福,等稍加安定,即刻派人接回令姐葛吉珍,好好相待,以弥补朕昔日的过失。至于小公主的继位之事——————其实,还用争吗?如今大公主已成这样—————朕还能依靠何人?”
说罢,又掩面而泣。葛吉尔无言以劝,讪讪的别过众人,回白芝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