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门而兴奋得根本就没睡好，只眯上眼，靠了一会儿车板便睡了过去，偶尔头被磕到，还会醒一下，后来便睡得什么也不知道了。“小苒，小苒，到了，快醒醒~”耳边直嗡嗡，我抬手拍去：“小翠，有蚊子~”“啪”地一声，手上的触觉令我惊醒，一睁眼便看见明蔷那有些狰狞的脸……“啊……”连忙收回还印在人家脸上的手，有些莫名其妙。转眼看了看……车顶后，又落到他的脸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在他的怀里。怀里？大惊，猛地坐起：“你做什么了？”

用力推开他，就听到一声大大地“嘭”地一声，他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身后的车厢上……“呀……那个啥，我不是故意的……”连忙改为跪坐，将他的头一把搂过来，亡羊补牢地去揉，“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那么吓人来着……”揉了几把，有些内疚地问：“疼不疼，啊~还疼不疼~？”

“疼。”

怀中的大头发出闷哼，温热的气息似直接吹在我的胸脯上似的，这才警觉，一把推开他，羞红了小脸：“你你你……”迅速离开他到最远的距离，背紧贴着车厢，“你怎么能这样呢？”

不客气地指着他，脸被气得我都觉得能煎荷包蛋了，“疼也不多，谁让你抱我的？离我远些不就没事了~！”

慌不择言的下场便是看到他的脸色，臭得不能再臭，黑得不能再黑，“是你睡着了靠过来的，我只是不好意思推你出去而已。”

“啊？”

我一愣，随即一想，坚定地摇头：“不可能，一定是你……搂我过去的，我绝对不会主动靠近你的！”

他紧抿着唇，双眼似冒火一般盯着我却没出言反驳。我顿时拍手大叫道：“啊看，看吧，这是你默认的，可不是我胡说的~！”

他再狠狠地瞪我一眼后，转过头，冷冷地说了句：“夏儿，给你家小姐整理一下，马上就到了。”

我也吐了口长气，小意地冲夏儿挤眼，脸上布满了胜利后的喜悦。当夏儿手脚麻利地为了重新挽了发，收拾利落之后，车子也终于停了下来。“还以为今儿明爷不来了呢~”车外传来清亮的浅笑，没等我们下车，车帘居然被撩开，一个二十一、二的女子笑盈盈地探过脸来。只是在看到我之后，脸色一僵，随即笑道：“莫非明爷又收了一位？只是看上去好像还未长开呀~”眼底明显地鄙视，令我无法忽略不计。夏儿一见，先弯腰出去，那女子自然退开。然后玉笛公子施施然地下了车，“郝小姐还是这般的爽朗，多日未见，似乎更令人闪不开眼去了。”

“呵呵~，玉笛公子这嘴哟~”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我瞥了眼坐着未动的明蔷。那就是郝金铃？上次灌醉他的那个？多明显呀，人家是对他有意思呢，瞧那春心荡漾的~。瞧他似乎也没有先下车的意思，我便起身，不想被他拉住了手。扯了一下没摆脱，便回头去看他。“你是我娘子。”

他静静地看着我，又平仄皆无地说道。打量了他一番，“在外面，自然是的。”

用力甩开他的手，撩帘子出去了。夏儿伸出手来扶我：“小姐，您慢些。”

下得车来，故意忽略掉郝金铃打量的目光，回身伸出手扶住明蔷，“累了没有？小心别踏空了。”

当明蔷终于站定在地面上时，郝小姐已经打量我们半天了。“郝小姐，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明某的娘子，隋家的现任家主隋苒。”

明蔷落落大方地说道，手，未放开我的，反而有些紧了。“娘子，这位就是我跟你常提的郝小姐，为人很是豪爽，是位值得一交的性情中人。”

我闻言收回“温柔”地“盯”着他的目光，转向那位郝金铃郝小姐，“可不是，一直听蔷哥说起你，总想着来见识一下，只可惜这身子骨忒不争气，家里事情又多，这才拖到今天，郝小姐不会怪罪吧？”

她的眼，撩过我们拉着的手，转上我的眼时，已经挂上了客套的微笑，“怎么会呢？隋家主能亲自前来，可是我们酒坊的荣幸，金铃这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里面，好酒好菜的都布上了，单等你们来呢。”

我轻笑，“郝小姐还会未卜先知呢，实在厉害，果然是值得交的人哪~”手，被轻攥了一下，转脸看去，自觉走到旁边的明蔷冲我脉脉一笑。我却看出他眼底的不赞同来，不由冲他飞去一眼，暗含微微的冷意。他一愣，才欲细端详，我却转回脸，冲郝金铃淡淡笑道：“听说郝小姐是个负责的人，从前一个月洽谈一次改为半月一回。其实，既然与郝家酒坊做生意，自然是信得过你们的信誉，不然也不会合作这么久。不过，最近不知何因，酒楼里杏花酿的销量却下滑了，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上门的吃客被养刁了嘴。”

这话，我可不是乱说的，看了几天的账册，又都是近期的，对这酒水的流水账还是有印象的。郝金铃一愣，“是吗？怎么会？”

“或许是这两回出窑的酒确实略有不同吧，郝小姐也知道，虽然咱们酒楼一向以推贵酒坊的酒为主，可若是客人不买帐，咱们也是没办法的。到时郝小姐若是怪罪，可真冤枉死我们了。”

浅笑盈盈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见她脸色一变，不待她开口，我又轻叹口气，“所以呀，我今天来，也是有另一层意思的。不只要认识一下郝小姐，也想问一问，贵坊这次可有新品出窑？”

“这个……目前还没有，不过，就快了。”

她迟疑了一下，作出肯定的样子。我心知肚明，分明就没研发，上哪儿去淘弄？也不戳破她的话，哦了一声，“既然如此，只怕此次，我们的采购量要稍减一下了。反正也是半月进一回，用不着压太多的，郝小姐的新酒若开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咱们的，是吧？”

如此说着，已经进了庄内，来到正厅之上。果然，一桌好酒好菜的已经摆上了，还徐徐冒着热气。“嗯，闻着好香啊，郝小姐费心了，其实不用每次都如此破费的。”

大大方方地坐上主位旁边的位置，明蔷就坐在我身边。“郝小姐请坐，下次可不要再这样了，蔷哥每次回去都跟我说，实在过意不去。可你知道，咱们也是小本买卖，在商言商，哪能不控制进货的成本呢？”

郝金铃一听，面露不悦：“隋小姐多心了吧？咱们酒坊的价钱一向公道，童叟无欺，至于这酒菜……也不过是与明爷打交道久了，私交还不错，绝没有以此抬价的意思。”

她撩眼看向明蔷，“明爷，您不会也这么想吧？”

我大方地招呼着玉笛落座，含笑将郝金铃的问话挡了回去：“郝小姐可千万别这么想，就是怕你这么想，我才把话明说的。只是如今主动上门送酒的越来越多，价钱也……且酒也不错。你也知道，这百货迎百客，我们酒楼自然不能只卖一种酒。”

她脸色一绷，我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凭咱们的关系，自然是都先可杏花酿为优先的。合作这么久，我们也是希望你们的酒是最受欢迎的。”

见她沉下脸，垂眼细思，我抚着肚子笑道：“哎呀，晃了这么久，还真是有些饿了呢。郝小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这大冬天的，道路还真是难走得紧。”

抓起筷子夹了一口香酥虾球放进嘴里嚼了嚼，“嗯，味道还真是不错。咦~，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呀？”

“酒价掉得真那么狠吗？我怎么没收到信儿~”郝金铃拿起筷子在小碗里戮来戮去的，很是怀疑地问道。“哎哟，这可是坚决不能透露的。”

我放下筷子，正色地看着她说：“更何况，对我们而言也是好事，怎么可能出卖人家呢？若是郝小姐也这样，……为商的信誉啊~”回手给明蔷夹了块红烧排骨：“中午多吃些肉食也无妨，胖不了的，晚上别吃就好。”

明蔷的脸色一直怪怪的，安静地扫了我一眼，低头专心地啃起骨头来。我满意地看着他，心说，肉啃得那么干净干嘛，剩下的骨头，狗都不爱吃了。大概是这一幕令郝小姐十分恼火，比我说的酒价都恼人，将脸一板：“隋小姐既然来了，就给个痛快话吧，是不是酒价上要重新定？”

“哎呀，郝小姐，咱们先吃饭，吃完再谈嘛，不急，不急的，酒楼里还有不少存货呢。”

我也替她夹了块排骨，“看蔷哥吃着蛮香的，郝小姐也来一块？”

她横着我，淡漠地说：“隋小姐，我可以明确答复你，酒价最多再降五百钱，若是还嫌高，那我也没办法了。我们也是要养家的，而且今天小姐的话，金铃也听明白了，以后的酒，我们直接送上去，这样可好？”

“哎呀，郝小姐如此深明大义自然是好的，只是这酒嘛~”我垂眼看了看一口未动，依旧是满的酒杯，“郝小姐也再用用心，看看能否将这酒色提得更纯些，最好是清澈见底，哪怕微有些颜色，也要透亮，如此，别家的酒，自然是比不得咱们酒坊的，你说是吗？”

暗藏的话意就是，别只把心思放到别人家的男人身上，用心经营自己的生意才是。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反正脸色不太好就是了。一口酒未喝，又将价钱每坛都压下五百钱，老实说，以我们酒楼的销量来说，也算是笔不小的利润。大家客客气气地道了别，走出没多远，我见明蔷依旧沉着脸，轻叹口气，“你若气便气吧，不过，等她真有新酒出窑时，价钱还是要压成这样。”

明蔷这才转过脸来，好好地打量我起来。白了他一眼，向后面的软垫一歪。大概是吃得太饱，又或者这小身子骨还是没养过来，反正没多会儿，我便睡得昏天黑地的了。梦里乱七八糟的，晃得厉害，不知为何，我失声叫道：“走开走开别碰我……”耳边有人似轻声安抚着我，“别怕别怕，再也不会了……别怕……”一觉睡醒，竟是在自己的床上睁开的眼。愣了一会儿，小翠走了进来：“小姐，睡好了？”

懒懒地哼了一声，又躺了会儿才坐起身子，浑身软软的极乏。看了看，只着中衣便问：“我怎么回来的？”

“姑爷送回来的，睡得怎么都叫不醒。”

她小小地白了我一眼。我也纳闷，他抱我进来的？谁许他进我的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