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既无早朝也无小朝,我自然幸福得真冒泡。吐出肺中的气,随着气泡升出水面,我尽情地舒展着四肢,如美人鱼一样在泳池里畅游。对于我那标准的蛙泳,自由泳,以及蝶泳与仰泳,夫君们都惊奇地瞪大了眼。原来还可以这样玩的?水性最好的是顺子跟姬岱,都是自由发挥式,简称狗刨。但他们潜泳很厉害,可以在池底一口气游出一半,换口气,就一下子到头了。要知道这可是标准的五十米泳道。丰越也会浮水,头一直在外那种,谈不上速度,淹不着。余下的基本就是旱鸭子了。我不明白安铮是怎么把这池子修得如此完美,而他自己居然不会水。结果问出来的,却是鲁辛是水中好手,他只是提出个设想,其余全是鲁辛一力策划的。这么多夫君不会水,我自然不会放过这可以明晃晃吃豆腐的机会。一个个地教着他们,从憋气开始,学会飘,再学蛙泳……上下其手的结果就是……帐篷一顶顶地支得高高的,最后惹了众怒的我,被抬了回去,直到过了正午才摆平……睡了个香喷喷的下午觉,才起身,就见到常富悄然而进。“有事?”
我慵懒地问道。除了隐卫们跟冬儿,连常富这样的近侍都不在这里住,他们的住所,就在离着不远的原来那片宫殿中,已经修葺过了。常富低着头,弯着腰,不敢抬眼地说道:“华太侍突然闹了起来,帝君已经赶了过去,让奴婢回禀陛下。”
“闹?怎么个闹法?”
我将丝被提到胸前坐起,“他不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吗?”
常富垂头摇了摇,“听说是突然闹将起来的,不止打碎了屋里不少东西,还要死要活的,口口声声……”“怎样?”
觉出他的为难,我追问,“照实说就是。”
“说……陛下血统不正,不是正经的慕容子嗣……”常富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沉吟了一下,“知道了,你且出去等。”
冬儿捧过来衣物,边帮我穿戴边说:“陛下别生气,那样的人,理他做什么,直接打入天牢,与他家人一道砍了就是。”
我哼了一声,“他好歹是太侍,就算他一家老小都被诛,朕若动了他,难保日后不被揪出话柄来,说什么朕对先皇不敬什么的。”
冬儿不服气地说:“陛下英明神武,是那人无理取闹。”
“你不明白,如今朝堂之上,正是男权势起,女权消弱的关键时候。若有证据指出朕的母亲是隋家人,原本支持我的那些人当中,说不定就会有翻盘的。”
冬儿顿时就愣了一下。我一向敏觉,心头一动,“可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冬儿目光闪烁中脸色变了,咚地一声跪下,“主子,呜~是不是冬儿说错话了?前儿有两个女官拌嘴,拿主子说事,我,我一气之下,哇~”我拍拍她的头顶,“说吧,你说什么了,吓哭了还?”
“我就说,你们懂什么,陛下自出生便在隋家,谁说是来路不明的孩子,你们若再敢碎嘴,小心我回禀陛下治你们构陷之罪……主子呜~”我拍拍她的肩头,“起来吧,你又没在宫里待过,自然不知这人心的险恶。就算没有你,也一定还有别人上当的。去,洗把脸,为这事哭不值得。你暗中把那两个人找到,带着隐卫去,就算你将功赎罪了。”
冬儿单纯但不傻,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咬牙切齿地拧着眉冲了出去。我摇头,这丫头还得再磨砺一番。姬岱主动陪在我身边,问:“要不,暗中下手得了。”
我摇头,“你以为这宫里都是咱们的人哪?慢慢来吧,不急。再说这事,早晚得被揪出来,毕竟当年的谜团太多。之前成事是因为有二十年前埋下的伏笔。而现在,则是要我自己去走出一条路来。即便我做得太好,涉及到私利,……人心总是朝向自己的,这很正常。大义灭亲的是疯子,即便不疯,也是被*无奈,保全自己。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姬岱沉吟着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了。来到华太侍那里,已经安静多了,或许是太过安静了。丰越脸色不算太好,见我一进屋,便点点头,“不知是谁给他解了忘尘,或者是他一开始就没中。”
我点点头,看着被点倒在床上的华太侍,笑了笑。“知道了,你也累了,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丰越有些不好意思,“我再细心些就好了。”
我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你心思单纯。他当初根本就没中忘尘,这不是你的错。你忘了,他能对我下那种猛药,自然对医毒方面知之甚深。他心思又藏得深,以有心谋你的无心,所以你不必自责。”
丰越点点头,却说:“我还是陪着你吧,小心他再对你下手。我在,多少还可以防范些。”
“好。”
我直接拉着他,走到床前。低头看了看一直面无表情的华太侍,姬岱搬了把椅子,就守在我身后了。我坐下,还是拉着丰越的手,看着华太侍。“你真的很聪明,可是朕不明白,你难道不知慕家正往绝路上?”
他一直听着我跟丰越的对话,脸上也一直淡淡的。现在听了我的问话,也是一样的表情。我看了看丰越,“给他解开穴道吧。有你跟岱哥哥在,他也翻不出花样来。”
丰越点点头,飞出两针,凌空扎上他胸前两个穴道。华太侍身子一动,然后缓缓坐起,将那两枚金针抽了出来,把玩了一会儿,才还给丰越。“你应该知道你的家人都在天牢之中吧?”
我还是决定先开了口。这人的心智不是一般的坚定,是个滚刀肉。“那又如何?你不会是想以此威胁我吧?”
他不屑地笑看我一眼。我笑,笑得很真,很开怀。“当然不会。你以为自己是谁,值得朕去威胁?你从来就没在朕的眼里过,一跳梁小丑而已。朕若想你死,会在乎你的身份吗?会在乎你的威胁吗?你是太过自信了,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我的眼神有了些毒辣,阴狠,如眼镜蛇一样。将那本是俊美的脸庞镀上一层青绿,看上去有些瘆人。“我虽不懂医,也不懂毒,却知医毒不分家。丰越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何能让先皇受孕成功,我却猜到了一些。说出来,你且听听有没有道理。”
他听到这儿,目光中含了打量之意,却也不接话。我看了眼丰越,“皇宫秘药,也不是没有可能流传出去吧?至少这百年来,药方流出也不见得是不可能的,对吗?”
丰越迟疑地点了点头,“至少没有发现过。但类似的药方,民间也不是没有,虽不若宫里的功效,但短时间内还是有些用处的。”
我微微点点头,“朕猜,华太侍早就背道而驰,用了相反的方子,把自己变成了毒人,这样,与先皇合体之时,药效便进入了先皇体内。时间长了,多少化解了部分秘药的药性,这才使得先皇又受孕了。朕说得可对?”
华太侍与我对视一眼,哼了一声将头转开。我得意了看了眼丰越,“你说你没查明白这事时,我就开始琢磨了。只是华太侍若与一般女子若有亲密之事,反倒会不孕了。我想,他是以毒攻毒才有用。再好的良药,说白了也都是毒。只是有些毒可以害死人,有些却是救人的。救人的就是良药,害人的就是毒药。”
丰越挑眉,“你这说法虽新鲜,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挑了挑眉,含笑道:“我虽不懂,也没那耐心去学,但用心琢磨,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些的。”
然后转向微露诧异的华太侍。“你就算得知朕的血统又如何呢?你们慕家不遗余力地去滨州挖朕的身世,又向朕身边的朋友渗透,到头来,只是让朕的朋友们与朕更加抱成团。你们不过是赔了夫君又折兵罢了,而你今天闹出这一通,也不是想威胁朕。你只是心气太高,为了你那不可告人的心思,想引朕过来。如今朕来了,你是色诱还是下春药?除了朕,谁能让你有可能再有骨血?若成功,你做了朕的侍君,再生下一儿半女的,你就有希望扶自己的孩子上位,这样,慕家就算此次被朕灭了满门,将来坐上东灵皇位的,也是身具慕家血统的皇上。朕这么说,有几分与你的打算相吻合?别急于否认,你得承认,若你还能留下些许血脉,朕目前是唯一的人选。或许,你也没想到朕居然这么快就服用了秘药,这让你之前的计划提前结束,也才有了这出闹剧。”
丰越异样地看着我,“虽然这只是你的猜测,却不得不令我有几分信服。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看了眼面色有些惨淡的华太侍,冲丰越笑了笑。“因为一开始,我就没把华太侍看成简单的人物。能压下兰贵侍风头的人物,怎么那么容易就让你给下了忘尘?他即便装稚儿再像再*真,看在我眼里,也如同猴儿一般。”
“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
华太侍终于不再沉默了,看着我的眼神如刀子一样地剜着。“你说呢?从一开始,我就没相信你过。”
我笑,张扬地露出白牙,“所以不论你做什么,怎么做,都没关系,我始终就没被你绕进去过。”
华太侍软倒在床头,缓缓将眼闭上。“要说,你突然间示弱,在朕看来,如刺猬暂时收起了全身的刺一样。”
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动你,不是怕别人揪住不放。宫里消失个把人手,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儿。”
他终于面色不再从容了。我拉起丰越,“你若想死,朕成全于你,且还会厚葬于你。”
走出那里,我仰天笑了笑。丰越一脸真诚地说:“真没想到,你这脑子居然这么好使。”
我傻笑,“懵的呗~你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