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对周兄断案故事非常感兴趣,让底下人将能搜罗到的手札、传本都弄了来。虽然之前我俩从未谋面,但我对周兄可是敬仰得紧啊。”
能一口便道出他在手札上记录的原话,说明对方的确对他用了心思。周施为一身才学,苦于无人赏识。然而面前这位名震天下的大才子,不但对他青眼有加,还将他举荐给了圣人。千金易得,知己难寻。周施为想,不为别的,就为了杜晚枫对他的这份信任和赏识,他也要查明这个案子。回到府里的杜晚枫,仍然喜气洋洋的。“公子何事这般高兴?”
管家看自家公子开心,他也跟着乐呵。“秋伯可还记得我先前和你提过的周施为?”
“哦,荃州的那个?”
“是啊,他已经接了圣旨,负责侦办都城近来发生的那桩大案。”
“公子就这么看好此人?”
杜晚枫笑而不答。要是不看好,他也不会在这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了。作为吏部侍郎,杜晚枫杂事做了不少,但却一直没有什么亮眼的政绩。主要是没那个机会,凡是能得功劳、能在圣人面前露脸的,崔行也不会交给他。让他负责的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的。这个周施为,一方面杜晚枫本人很看好他,也希望朝中多一些这样能干正直的好官。另一方面也是杜晚枫一次大胆的博弈。如果周施为成功破获了这个案子,不但他能名扬天下,杜晚枫这个举荐人也将会在满朝文武面前证明自己。而接下来的时间里,杜晚枫除了上朝,就在府里抚抚琴、喝喝酒。听着底下人汇报周施为案情调查进度,他没让自己的人过多掺和。只是告诉他们,周施为在都城期间,务必要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有什么麻烦,就帮他料理了。有小杜公子关照,头一次来敬天府、便担负起这么重要差事的周施为,倒也没遇到什么大麻烦。只是敬天府府尹陶化知,明里暗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他破不了的案子,要是轻轻松松就给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毛小子给破了,让他的老脸往哪搁?当然他也不信周施为真有这样的本事,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凶手。“公子,这个周施为还真有些本事,短短两日就让他破解了好几个敬天府衙门都解不开的案情谜题。陶化知的脸色可是相当难看啊,恐怕已经将周施为视为眼中钉了。”
井宾很是感慨道。“这也是他必然要经历的事情,习惯就好。”
杜晚枫的确让人帮周施为料理了一些麻烦,可有些事情别人是无法代替也没法帮忙的。能不能在敬天府立足脚跟,得要看他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能力和决心。“有趣的是,那陶化知对周施为使了不少小绊子,但一个都没有奏效。周施为看着正直老实,但对衙门那一套最为熟悉。陶化知心里有什么坏水,他都清清楚楚,不但没上当,还能反过来加以利用。陶府尹狡诈是出了名的,在周施为这儿却频频吃瘪,也是很有意思了。”
井宾在提到周施为时,也是满脸赞赏。他相信这个年轻人会有出息的。杜晚枫笑着颔首,“你忘了他是荃州县衙的狱卒了?本就是在衙门任职,对这些门道当然再了解不过。”
从这些反馈来看,杜晚枫对这个人也是更为赏识了。而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震惊王朝、难倒了敬天府衙门和不少破案高手的怪案,被一位荃州来的年轻人仅用了八天告破。凶手乃是牡丹楼的名妓杨柳,而这件案子还牵涉出了一桩多年前的旧案,此案真凶也是当年的受害者,个中内情让人哀伤叹惋。杨柳被抓后,甘愿伏法。还拜谢周施为,让尘封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而这件案子,坊间还取了个名字,叫血杨柳案。周施为一夕间从一个怀才不遇、无人问津的荃州县衙狱卒,成为了敬天府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热门人物。就连承安帝,也都变换身份亲自去会过了这人。发现此人却有真材实料,还动了心思与他结交一番。杜晚枫这个举荐人,也广受坊间赞颂。说这小杜公子不但文采好,这识人断物、举贤纳才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原本这个案子,怎么也到不了周施为手上。是他在殿前大力推举此人,还有魏阶魏大人帮忙说话,圣人才让他来试试的。就连承安帝,在案情告破时也点名夸奖了杜晚枫一番。比起崔行的任人唯亲,他一心为朝廷举荐得力之人,这一点还是让承安帝予以肯定的。有了推举周施为之功,接下来在某些官员任命上,对崔行列出来的名单承安帝也会问问杜晚枫的看法。而杜晚枫表现得得体、又言之有物。对问及的官员经历、在任期间的表现也是心中有数、看法独到。还有些时候,杜晚枫揣摩上意,知道有些人承安帝不想用。杜晚枫便帮他找好了理由,让他又省心又省力。几次下来,承安帝越来越愿意倾听杜晚枫的想法。朝中一帮人最擅于闻风而动,都说杜家这情形,看样子是真的有机会重振昔日荣光了。然而杜晚枫却没抓着这个机会更进一步,反而渐渐敛了锋芒。不但在吏部行事低调了许多,承安帝每逢问及他之意,也是更加小心谨慎。此等姿态让人捉摸不透。“净儿,你可知他这做法是何用意?”
张府,张慎来下朝后,特地将张明净唤来,和他聊聊杜家小子的事情。张明净这段时间不想听到杜晚枫这三个字,可小杜公子这段时间在坊间又大大红火了一把。而且他的名字每每出现,都是和那个周施为放在一起。两人俨然已经成了伯乐和千里马在这个时代的最新诠释。既然父亲问起,张明净也不好不答。“他可能是不想锋芒太露,成为别人争相打压的对象。”
然而张首辅对这一说法却不赞同。“他若真不想锋芒太露,那就不会在殿前推举周施为。”
张慎来可不认为那小子做这件事,全然都是一副为了大闽之心。多少总是会有些私心的。“爹的意思是?”
“难说,那小子这些年是越来越厉害了、心思也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你最为了解他,为父想听听你的判断。”
“了解他么……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张明净眸中有黯然之色流动。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让他自以为是的了解成了笑话。如今哪怕杜晚枫就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所说的话又有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张慎来看出了儿子的消沉,叹道:“你还在想你大哥的事情?”
“爹难道就没想过吗?”
“净儿,这件事如果换成其他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以你的性格断不会如此行事。你在他的事情上,不仅不够理智,还过于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