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小霸王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杨骏话刚落,那落拓的江湖人身影一闪,便用竹棍抵住了陈心彦的咽喉。“少爷!”
“你这个臭要饭的!这可是在敬天府,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么!你要敢伤他一根毫毛,我们家老爷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个家丁被点住穴道不能动,只能出声恫吓。“欸!”
万九洲叹气,“这陈家人走到哪儿都这么嚣张,那小子的命都掐在别人手里了,还这么狂妄!”
“想当年陈老太爷也是博施济众的一代仁心商人,陈家也是远近闻名的积善之家。到了近两代,出的尽是一些自私自利、趋炎附势之辈。”
杨骏看不惯陈家很久了,这次也是不吐不快。“我听说这陈家用各种见得光、见不得光的手段,兼并了良田数十万亩?”
杜晚枫问。“这还少说了。你知道大闽有六大家族,各个都是豪富。他们用手中钱财,疏通渠道,贿赂官员,产业遍及各国,田产布于天下。”
杨骏冷声轻哼,接着说道:“我们大闽虽然有富可敌国的六大家族,商贸看起来也有声有色,但百姓的日子却越过越穷,你们说问题出在哪里?”
其他人都没吱声,心里却是清楚的。这六大家族,扎根于大闽,受益于国家政策,才不断发展壮大。然而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吸食这个国家血液的贪婪吸血虫!杜寒秋早有远见,十年前就说过这六大家族是寄生在大闽身上的毒瘤。他的一系列改革政策,也有专门抑制这六大家族无序扩张的手段。六大家族在他担任首辅期间,虽然恨他恨得牙痒痒,但都很听话,至少不敢闹得太出格。杜寒秋去世后,他们就广散钱财,自下而上打通了各级渠道,以至于地方官府、甚至是朝廷都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如今这六大家族,掌控着整个大闽的经济命脉,跺跺脚这个国家都要抖三抖。“这些所谓的商人,有了钱还想要更多的钱,有了更多的钱便想要权力。到最后,为了利益,甚至可以颠覆这个国家。”
在杨骏看来,这些商人眼里看重的只有利益,他们奉行的道理是资本无国界,以至于到最后连他们这些人,都忘了还是这个国家的臣民。“朝廷想整治土地兼并的问题,其实也并不难,就先从这六大家族开刀。将他们给收拾服了,底下人自然会收敛许多。否则,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杨兄,你今天……”“杜兄是觉得我今天说话太过激,不似我一贯的处事作风?”
杜晚枫笑着摇头,“我倒没觉得杨兄这番理论过激了,实情如此,并没有说错。”
杨骏会如此,自然是有原因的。“我跟你们说过,我是被田家抚养长大的吧?”
其他人都看向他。“原本我们家日子还是可以的,爹,娘,还有我,三口之家。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自给自足,过得还算安定。当时许多人家都是如此,小老百姓所求不多。有自己的田、地,靠自己的双手不饿肚子。为了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祖祖辈辈一生都扎根于那一亩三分地上。”
“可慢慢的,我们的田地都没了,属于别人了。一年忙活到头,全给别人做了。到最后,连口饭都不给我们吃了。烁州南道上,饿死的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民啊。他们本来也是有田有地的,可后来呢,田地被霸占了。他们在家乡没法生存,只得流亡……”如果没有遇到田老爷一家,他和他的母亲只怕也像这些人一样,会饿死在半道上。这个年代,小老百姓实在是太可怜了。谁都可以欺压他们,有冤无处诉,泪流尽了也无人看得见。杨骏现在是出头了,可想到家乡那些还在受难的百姓,他轻松不起来。他没有那样的勇气,也没有那样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杜兄,万兄,张兄,我们是真恨这些人啊!他们不给我们活路啊,他们太贪了!没有尽头,没有底限……”杜晚枫和万九洲拍拍杨骏的胳膊,脸上也带着沉痛。“你们说,这个国家还会好吗?这儿的百姓,有一天真的能看到光明吗?”
杨骏捂住脸,抹去眼角的泪痕,悲伤问。万九洲沉默了。但杜晚枫却坚定点点头。“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杨骏抬头看他。杜晚枫朝他勾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我们这些人力量都有限,但只要大家联合起来,凝成一股绳,全力去改变,这一切就会慢慢变好。”
“可是,太难了。”
“是啊,很难。但我们从小读书识字、明辨道理,立志做一番事业,眼下不正是到了我们这些人一展拳脚的时候了?我们细胳膊细腿,无法单独撼动大象。可我们有头脑、有智慧,一点点去瓦解和削弱敌人,凝聚可以团结起来的力量,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人站在我们这边。”
杜晚枫伸出了手,眼神明亮地看向另外三人。万九洲率先反应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有这些兄弟在身旁,还有他们的支持,杨骏仿佛也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和豪气,郑重地嗯了一声,也伸出手去。最后便是张明净。他的内心远不如面上那般平静。胸腔里血液在沸腾。从烁州南回来,他的心一直都被股东西压着,很难受,可却又说不出来、排遣不掉。别看他们像个无事人似的,但这次南巡,给万九洲还有张明净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过去他们很少走出都城,也并不知道外面真实的世界。黑暗和绝望,被排除在他们生命之外。这繁华的敬天府,远到听不到百姓的哭嚎、看不到他们的挣扎。可也正因为这次的事情,让他们明白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使命等着他们去完成、去实现。他们都很年轻,有着一颗炙热的心。今日聚集在一起,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