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来。“好巧啊夏姑娘,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宁子白来到她的身边,她尴尬一笑,“是啊,还真是好巧,在哪都能遇到太子殿下。”
“去二楼。”
宁子白带着夏清鸢来到了二楼贵宾席位,这里视野开阔,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阻隔,夏清鸢不得不再次感叹,有钱就是好。敲锣声响起,名角登场,还没唱就引起下面一阵掌声,纷纷向台上抛银子。名角就是名角,一开嗓,就能让人觉得惊艳,夏清鸢闭着眼睛正美滋滋的听着,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夏清鸢睁开眼睛,只见舞台上的小生七孔流血,死不瞑目,花旦吓得步步后退。她瞬间反应过来,环顾四周,一个黑衣男子从角落里消失,她紧忙起身去追,可惜男子不见了踪影。夏清鸢转过头,见宁子白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一点慌张都没有,他的视线还在台上,她眼底划过一丝怀疑。“太子殿下不怕吗?”
宁子白抬起头,眼睛幽深,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反问道:“怕什么?”
她盯着宁子白的眼睛,忽然一笑,“没什么,既然出了事,也没戏听了,我便送殿下回府吧。”
“好啊。”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走在街上,通过刚刚的眼神,发现宁子白要比她想象中的深不可测,若是以后她得罪了宁子白,他暗地里把她搞死,冤魂报仇都不知道找谁。宁子白见她出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以后怎么搞死我。”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夏清鸢低下头,懊悔不已,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宁子白那么小心眼,日后肯定会报复我,完了,要死了。宁子白愣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轻咳一声。“这……这种事,以后再说吧。”
宁子白好似害羞,先走一步,夏清鸢抬起头,一脸苦逼的追了上去。“殿下,您不会真的要杀了我吧,我刚刚开玩笑的,您别当真啊。”
宁子白也不语,夏清鸢一直围着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在她急于解释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嘴角扬起一抹偷笑。“啊。”
夏清鸢被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撞了一下肩膀,宁子白手已经抬起,又放下,备于身后。“对不起。”
女子匆匆道歉,此时女子的斗笠被风吹起,夏清鸢看到后瞳孔放大,满眼震惊。“柳氏?她不是被我亲手沉入池塘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视线一直跟在女子的身上,全然忘记了宁子白的存在,她悄悄地跟了上去,宁子白觉得夏清鸢行为奇怪,也跟了上去。他们跟着女子来到了一处,夏清鸢再熟悉不过,那是宁天泽所在的八王府后门,这个后门她曾经走过无数次。她留宁天泽一命,是因为她没势力,斗不过他,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让他尝受一下相思之苦。见她不出声,宁子白以为她心里难过,心里有些吃味,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还对八哥念念不忘呢,要不要孤带你进去看看,曾经伤害过你的男人?”
他将“伤害”两个字咬的极重,生怕夏清鸢想不起来,宁天泽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夏清鸢扭过头无奈的看着他,“殿下我看起来很蠢吗?”
宁子白山下打量她,眼中带着一丝玩味。“还好吧。”
去他大爷的还好吧。“殿下,我心眼很小的,谁打我一巴掌,我就要还他两巴掌,宁天泽……”她抬头看了眼宁天泽,脸色没有变,才继续说道。“就是您八哥,我现在见他就烦,恨不得踢他两脚报我当日之伤,怎么可能对他念念不忘。”
确定了心意,宁子白心情转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夏清鸢发现宁子白不止深不可测,还阴晴不定。“送孤回府。”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太子府,夏清鸢刚要行礼,宁子白就转过身。“都到这里了,进去喝杯茶吧。”
也不容她拒绝,宁子白就进了府,她只好跟上去,进了书房。没有人在的书房,也烧着兽金炭,一进屋,暖和的气息扑面而来。宁子白拿起桌上的盒子递到夏清鸢面前。“新年礼物。”
夏清鸢受宠若惊地看着宁子白,迟迟没有接过。“拿着呀,傻站着干什么。”
“哦。”
夏清鸢急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是一把巴掌大的匕首,匕鞘上的雕刻着镂空花纹,拔下了刀鞘,薄如蝉翼的刀刃,散发出森森寒气。夏清鸢欣喜若狂的拿起匕首,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匕首仿佛是为她量身订做一般吗,一点也不沉重,她很喜欢。可就算喜欢,她也要问清宁子白送她的目的。她掩饰住脸上的兴奋,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殿下送我匕首是合意?”
宁子白坐在椅子上,玩着扇子上的吊坠,如同第一次谈合作的场景相似,可他的眼中少了当初的冷意,多了几分柔和。“你别误会,送你匕首只是想让你保护好孤,没别的意思。”
听到宁子白这样说,夏清鸢便放心了,她还以为宁子白是要她取谁性命。“没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太子殿下,臣告退。”
夏清鸢回到院子后,抽出匕首,紧握手中,抬眸看向一颗快要死的小树苗,把她想象成宁天泽,抬手向它劈去。“不要!”
听到知秋的声音,夏清鸢想收回,可以匕首太过锋利,小树苗直接被劈成两半。“小姐,我昨日刚刚新栽的小树苗,你怎么给我毁了?”
知秋蹲下身,疼惜的看着她惨死的小树苗,夏清鸢有些愧疚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以为这树苗要死了,我才动手的,这样,我赔你一颗树好不好?再说,冬天种树,成活率很低的。”
“是啊,知秋姐姐,马上到三月份了,到时候,我与小姐再陪你种树。”
知秋怒了努嘴,“好吧。”
然后站起身,猛地一拍脑袋。“对了,小姐,前厅有人找。”
她臭名昭著,还有人找?“谁啊?”
夏清鸢将匕首回鞘,放进靴中,抬了抬脚,没有重量,像是没放一样,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宁子白的东西就是最好的。“好像是媒婆。”
夏清鸢怀着好奇来到前厅,听到媒婆与夏诚的谈话。“夏大人,夏姑娘虽说是个将军,但她也是个女人,女人嘛,最后总是要出嫁的,您说是不是?”
见夏诚点了点头,媒婆继续道:“这不是,我今天来带来一桩好事,城中蔡富商的儿子要娶妻,点名指姓的要娶夏姑娘,而且蔡富商和我保证过了,夏姑娘嫁过去就是正妻,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夏诚有些犹豫,“可我听说这蔡家公子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赌场这种地方,正妻虽然没娶,但是小妾却满园,我怕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
“哎呦。”
媒婆有些急了,“夏大人啊,夏姑娘的名声在京都城都难以启齿,谁不说上两句,又整日的舞刀弄枪的,哪个公子哥愿意上门提亲?这好不容易有一个,您可要把握住机会。”
夏清鸢听了半天,扯开一抹冷笑,蔡富商心思还挺多,让她嫁过去,是想让她用武力管教他的儿子吧,二十多年,他都没管教好,她嫁过去就能让他收心?狗改不了吃屎。“不用了,您请会吧,顺便告诉别的媒婆一声,以后夏家的门槛,媒婆都不准上门,否则……”夏清鸢将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挥出,插在了桌子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媒婆脸色一白,腿都软了,吓得瘫坐在椅子上。“还不滚?”
轻掀眼皮,冷漠地扫了媒婆一眼,媒婆哪敢多呆,站起来逃命似的离开了。夏清鸢走过去收回匕首,看都没看夏诚,夏诚心中愧疚,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夜,寂静阴森,打更人敲着啰来到了戏园门口,里面一片漆黑,因为白天出了人命,被官府贴了封条。“三更喽。”
啰还未敲,它却响了,忽然天空中飘过来一些东西,落在了他的脚边。打更人提起灯笼,照亮了脚边的东西。纸钱!打更人吓得瘫坐在地上,封住的戏园中突然响起了戏曲声,咿咿呀呀的唱着。“鬼!鬼啊!”
打更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戏园,第二天,满城皆知,上朝的时候,京都府衙官被皇帝骂的汗珠直流,头都不敢抬,皇帝限他两天找到凶手,公布真相。两天过后,京都府衙官一点头绪都没找出来,皇帝气急,立即扒了他的官服,关进牢房,下旨让四位皇子立即查办这件事。因为戏院闹鬼的事情,京都城内人心惶惶,夜晚,无人赶出门。“咚”地一声,夏清鸢带着宁子白落了地。“还有半盏茶的功夫,这里就会传出戏曲声,殿下,你怕不怕?”
夏清鸢露着脑袋环视四周,宁子白越来越发现她很有趣。“换做别的姑娘早就吓晕了,你不怕吗?”
夏清鸢摇了摇头,“不怕,从小我爹总是听妾室的,罚我跪祠堂,然后她的女儿扮鬼吓我,刚开始我怕,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后来我还把她狠狠地揍了,她哭着向我求饶,别提多爽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她的事情,宁子白心中窃喜,正想多问一句,他听到了脚步声,同时,夏清鸢贴紧了墙壁,很明显她也听到了。台前亮起了一抹火光,夏清鸢悄悄地探出头,看到一个男人在火盆中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着。“周绍,你的死与我无关,你可千万别回来找我,要找就找吴亮,他不满你很久了,一直觉得你抢了他的位置,如今你死了,他肯定很高兴,你去找他报仇。”
夏清鸢走了出去,烧纸钱的人见到人影,吓得打翻了火盆,根本没看清是男是女,跪下砰砰磕头。“周绍,我不知道小云是你的女人,我没有碰她,只是摸了摸,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起来。”
听到是女声,那人才怯怯的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是女子后,那人“蹭”地站起来,怒骂道:“你活腻歪了,大晚上的来这里,找死是不是……”他扬起手就要打夏清鸢,夏清鸢抬脚,一脚踹到他的膝盖上,他“嗷”的一声,跪在地上。“你说的吴亮与小云是谁?他们在哪?”
夏清鸢与宁子白来到那人给的地址,夏清鸢刚想与越过去,就被宁子白抓住手臂。“孤不会飞。”
她不想耽误时间,反手抓住宁子白的手腕,带着他越过墙,悄悄地靠近房间。影子印在窗子上,只见女子高高举起手。“不好!”
夏清鸢冲进去,可惜来不及了,女子已经把刀插进了男子的胸口,血液如泉水般喷涌,她的白衣染上了血液,如白花般妖艳,然后疯狂的笑了。“终于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
她扔下刀子,下了床,目光呆滞,仿佛没看到夏清鸢他们,她坐在镜子前,把脸上的鲜血擦干净,夏清鸢也不打扰她,就那么看着她,她将头发梳成普通人的样子,她的视线停在簪子上,迅速拿起,猛地向脸上划了一道。“都是这张脸惹的祸,要是早没有了它,我会过得很好。”
夏清鸢似乎知道她遭遇什么,眼底划过一抹同情。女子从衣柜里拿出叠放的整整齐齐布衣,与一旁随地丢弃的戏服成鲜明对比。穿戴完毕后走到夏清鸢面前,伸出手,“我的仇报完了,你可以带我走了。”
夏清鸢伸出手,女子下意思的向旁边躲了躲,然后苦笑道:“对不起,习惯了。”
刚刚小云梳发时,掉了几根头发在肩膀上,夏清鸢拿起,扔在地上。“从此没有小云这个人了。”
夏清鸢摸了摸腰间,她没带银子,她向宁子白伸出了手,宁子白立即把钱袋递上去。“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京都城是个会吃人的地方,只要你在这里,你的事情,会被人一次一次提起,不会有安生的日子。”
夏清鸢把钱袋系在她腰间,闪开了门口。小云感激的看着她,随后跑出了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请替我向百姓道歉,是我晚上去戏园唱戏,让大家以为有鬼魂,我不止会女角,还会小生,谢谢您。”
小云跪在她面前,真诚的磕了一个头,转身再也没有回来。夏清鸢进了屋,拿起蜡烛点燃了被褥,离开了院子,身后燃起大火,两个人躲在黑夜里看着熊熊烈火,将一切都烧尽,才让阿九带着府衙的人过来扑火。两个人走到街上,这桩案子就这样结束了,夏清鸢郁闷的踢着脚下的石头。“殿下。”
“嗯?”
“你说小云她以后会怎么样?”
“欺负她的两个男人,她应该会开心着活着吧。”
“希望如此吧,那我们明天拿什么给皇帝交代?”
“不是还有个心虚烧纸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