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渝的话音刚落,便只见到那杨子轩身上的青烟愈发浓烈了,竟还伴随着些皮肉被焚烧的焦臭之气!围观的百姓中不知是谁率先惊惧地叫了起来。“不好啦!子轩啊,你身上着火啦!”
一阵微风起,吹散了笼罩在村民们身上淡淡的暑热之气。可这风助火势,那杨子轩还没回过神来,周身上下便瞬间被蓝绿色的火舌猛地吞噬了!“救命啊啊啊啊啊!”
杨子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可这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全村人的睽睽众目,明明没有靠近任何易燃物,可这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却竟然着了火……此事实在是有些蹊跷!立刻便有不少好事的村妇们想起晨间听到的传言——杨家昨夜闹了鬼火。“该不会……这老杨家真的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村民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如同火球一般拼命挣扎的杨子轩,可是,却根本没有一个胆敢上去施救的。还是沈渝皱紧了眉头,冷哼了一声,一脚将他踢进了一旁的臭水沟。这杨子轩扑腾了一会儿,身上那蓝绿色的火苗总算是熄灭了,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探出头来,一张开嘴,便吐出了两个恶臭的泡泡。饶是村民们日日挑粪施肥,见到他这副埋汰样,也不由得全都紧紧地捏住了鼻子。杨子轩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失魂落魄地爬了出来,秽物顺着他的乱发淋淋漓漓地淌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前路,脑子也混混沌沌,全然不知这火到底是如何烧起来的,可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真的有鬼!那司砚夫人的孩子,当真化成厉鬼,来索他命了!杨子轩胡乱擦了一把脸,顾不得身上的痛楚,跌跌撞撞地朝着空明大师的方向爬了过去!“大师!救我!救我!探花郎的孩子不是我害的!云秀喝了我的茶,但是也没死,我没害过旁人的性命!冤有头,债有主,别来找我啊!”
他死死地抓住了空明的衣角,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更是以头抢地,磕得“咚咚”有声,顿时额上血流如注。空明口诵一声佛号,正色问道:“施主,你既要我为你做主,那便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与老衲。”
这杨子轩生怕自己身上还会燃起那诡异的鬼火,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颠三倒四地将司砚是如何找上了他娘,如何从他娘口中得知了“山神使者”,又如何因为“灵符”滑了胎,认定云家的幼子索了她孩儿的性命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此言一出,那空明大师脸上神情凝重,在场的不少乡亲们也全都露出了唏嘘之意。啧,秦探花这小妾信啥不好,偏要信那个神棍,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没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有这杨家人也真是糊涂,当初喝了那神棍的灵符水,杨子轩足足泻了五日,肠子都快要拉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居然三言两语就又被忽悠了?村民们的脸上露出了有些鄙夷的神情,全然忘记了他们当初也同样被那“山神使者”的花言巧语蒙蔽多年。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倒是沈渝,皱紧了眉头,上前两步,冷冷看着杨子轩。“你母子二人都为司砚所用,所以,才在我家阿秀的甜茶中下了毒,为司砚那早夭的孩子报仇,对不对?”
杨子轩愕然抬头,正对上沈渝居高临下的眼睛,心神瞬间一凛。这事绝不能认!若是认了这事,那便是蓄意害人,杀人偿命,可是要吃官司的!“沈渝,你休要血口喷人!空明大师在此,你休得无礼!”
沈渝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错,空明大师在此,杨子轩,你刚刚吓破了胆,已然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如今,有高僧为证,万万抵赖不得。”
饶是杨子轩浑浑噩噩,如今听她之言,也瞬间回过了神来。“你这贱人!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对不对!”
沈渝不理会他,施施然转过身去,对空明恭敬地行了个礼。“空明大师,今日本想请您为我家侄儿纳福,却不成想竟遇上这档事。”
“阿秀吃了这杨子轩的甜茶,身中砒霜之毒,险些殒命,我云家自然不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大师,您今日亲耳听到这杨子轩坦白了自己的罪过,小女子斗胆,恳请您为我作证!”
一旁的云秀也被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跪在了空明的面前:“大师,求您为我云家做主!”
杨子轩怒极,吼道:“沈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知道你绝没有这么好心,说是为村里祈福,其实就是故意套我的话,让空明大师帮你作证!”
“大师六根清净,不问红尘事,怎么可能随你去见官!我不认,我不认!”
果然,那空明又何尝看不出,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凑巧,且玄之又玄,定有古怪。他脸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情:“沈施主……”沈渝未等他说完,便压低了声音,开口打断:“大师,请听我一言。”
“南楚崇佛之风日益衰落,天子为求长生,听信妖道之言,醉心岐黄之术。听闻已有不少佛寺被砸了金身,勒令僧侣还俗。佛道之争,已迫在眉睫,灵台寺又怎可能置身事外?”
“今日之事若是诉诸公堂,大可让百姓们认清那妖道的真面目,于我佛门大有裨益,还请大师三思。”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那空明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沈施主所言甚是,出家人慈悲为怀,老衲今日既阴差阳错,撞破奸人诡计,便自然理应做这个人证,责无旁贷!”
杨子轩万万没想到,向来超然物外的空明大师,竟然也被这沈渝三言两语便说动了心思,脸上写满了浓浓的难以置信。“我不认!我不认!”
他无力辩驳,只能死鸭子嘴硬,咬紧牙关,抵死不认。可霍临渊又怎么可能给他反抗的机会?嫌恶地朝他泼了桶冷水,勉强冲去了些秽物,便如同提着一只雏鸡一般,拖着他的后颈,将他带到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