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不远处隐约有几个村民的身影靠近，这周氏倒是也知道自己如今这般撒泼不体面，悻悻地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跟在宋长林的身后，眼见着儿子脸上那两团古怪的红云尚未消散，走起路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暗暗好奇。“大林，你和娘老老实实说，你这是咋了？咋魂不守舍的？”

宋长林忙不迭摆手道：“娘，没事，许是热着了！”

话虽如此，可他眼前却总是不自觉地浮现起了沈渝那张笑盈盈的小脸。娘俩回了家，周氏嘴馋，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尝了一块沈渝送来的绿豆凉糕。“嗬，你还别说，这点心的滋味是真不错！大林，快来尝尝！”

周氏才只是咬下一口，眼睛便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招呼宋长林。她急不可耐地将剩下的大半块点心全都塞进嘴里，噎得险些翻白眼，好不容易用一杯茶送了下去，还念念不忘接着絮叨。“沈渝这丫头啊，真是不地道！要是早点把这绿豆凉糕的方子写出来，教给咱们村里，到时候咱们也去镇子上开个点心铺子，何愁没钱赚？”

“她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这么好的东西，居然给了谢家！真是一点儿也没把咱们当成自家人！”

她抹了一把嘴边的点心渣，伸手就要再去拿上一块，村长脸上挂不住了，用烟袋锅狠狠地敲了敲桌板。“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贪心不足蛇吞象！人家阿渝帮衬了咱们这么多，还不知足！”

“你倒是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就算阿渝真的把这方子教给你，做点心又是细糖，又是清油的，咱们哪儿买得起！”

“连夜市的摊位费咱都拿不出来，还开铺子呢？起猛了，还在做梦吧你！”

村长没好气地瞪了周氏一眼，话也说得毫不客气。那周氏脸上挂不住，怒气冲冲地就要撒起泼来。宋长林眼看着爹娘怕是要动起手来，急忙放下了手上的凉糕，挡在两人之间。“爹，娘只是随口说说，您可别生气！”

他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爹，刚刚沈姑娘和您说的那夜市的买卖，可是真的？”

村长吸了一口旱烟，神情严肃地看着周氏娘俩。“刚刚你们也听见了，人家阿渝千叮咛万嘱咐，让咱们一定要保密！这事你们娘俩听见了也就算了，可别扯着嗓子上外面胡咧咧去！”

他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两人，宋长林倒是懂事地点了点头。“爹，您放心吧，儿子有分寸的！”

那周氏脸上露出了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神神叨叨的，好像有多大的能耐似的！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呢！”

村长被她闹了一场，只觉得自己这脑瓜子嗡嗡的，眼看天色不早，便干脆回房去歇下了。周氏吃得饱了，心里也总算是痛快了几分，这才笑嘻嘻地看着宋长林。“大林，你跟娘老老实实说，今天你自从回来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宋长林便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沈渝的一颦一笑，一张黝黑的脸瞬间便又红了。瞧着他这副模样，那周氏也是过来人，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我儿啊，你这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也是，宋长林早到了该成亲的年岁，之前，因着“祭山神”之事，村中早已没了什么适龄的姑娘。外乡人对他们得罪了山神，生出的孩子全都早夭之事，也多多少少略有耳闻，更是绝对不肯让自家的闺女嫁进这火坑来。听了周氏这般问，那宋长林的脸更红，吞吞吐吐，声音也低了几分。“娘，您这是说得什么话！”

周氏瞧他一副大姑娘上花轿一般的忸怩的模样，又看他手上始终捏着那块绿豆凉糕，爱惜地不肯咬上一口，心中瞬间了然。“儿啊，你莫不是看上沈渝那丫头了？”

宋长林被她说中了心思，神情有些不自然，周氏却嫌弃地皱紧了眉头。“不成，我儿，你是不知道，那沈渝决不能进咱家门！”

宋长林的眼中一闪而过淡淡的失落，却还是很快点了点头：“娘，儿子知道，沈姑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咱们这泥腿子，高攀不起人家……”周氏闻言，不以为然地哂笑了一声。“呸！儿啊，娘可不是那个意思！你一直没回村，怕是不知道，这沈渝啊，可不是什么好鸟！”

“娘就跟你明说了吧，这沈渝是跟男人逃婚来咱们村的！喏，霍临渊就是她那相好！”

“虽说咱们这村子里，也没镇上读书人那么多的讲究，但是这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跟人私奔，到底也是好说不好听！”

“她怕是早就让那霍临渊占尽了便宜，要不人家怎么可能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贝！大林啊，听娘的话，咱们可不找这种不规矩的女人啊！”

周氏说得兴致勃勃。听了她之言，宋长林眼中的那点希冀的光芒瞬间熄灭了。原来，她已经有了夫婿啊……“说起来，咱也真是想不明白，她们这些城里人一个个都在琢磨啥？都跟人跑了，现在还不赶紧成亲？就这么没名没分的混日子，还不是跟破鞋似的？”

“我今儿不也是好心好意，怕她小姑娘不好意思，撺掇姓霍的后生赶紧娶了她，结果她居然还不乐意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周氏想起来沈渝对自己的挤兑，心中便又不痛快起来。她这话，让宋长林的一张脸皱得更紧了。“娘！人家沈姑娘是个爽快姑娘，您可别在这嚼舌根子，坏了人家的清誉！要是爹听见了，怕是又要和您闹了！”

他听不得周氏对沈渝闲言碎语，制止道。周氏倒是没想到，自家的好大儿竟然对这沈渝如此回护？心中有些不痛快。这小王八羔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给你拉扯大，还不是苦口婆心，为你好么！她正要开口教训，可看着宋长林那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心中却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这沈渝嫁了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