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惊呼一片,沈渝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新的差错,忙不迭从后台冲出去,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漆黑如墨的天幕中,如今赫然星星点点,恣意绽放着火树银花!只听得一声金属相击,铮铮作响,嘹亮高亢。一个精壮的人影腾空而起,双手中持着两根粗壮的长棍,重重地互相击打。霎时间,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是铁花,是打铁花!”
有年长些的村民回过神来,呆愣了片刻,便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他们这穷乡僻壤,早已经几十年不曾有过这般热闹的阵仗了,许多年轻后生甚至不曾听说过“打铁花”是何物。如今竟然再次得见,个个不由得热泪盈眶!沈渝也看得呆住了。她曾经千百次看过烟花,赤橙黄绿,令人眼花缭乱。可这打铁花的手艺,近乎失传,她实在无缘得见。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满眼只看到那火红滚烫的铁水,被重重的敲击送上柳梢头,又化作千万朵飞花碎玉,乱溅开来,心中莫名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这一场炫目的纸醉金迷中,那个高高跃起的人影,不是霍临渊,又是谁!他那一棒一棒,仿佛狠狠地敲上了沈渝的心坎,掷地有声。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上天灵盖,竟不管不顾地朝着铁花的方向冲了过去!在夜市后面的柳林边,热烘烘地生着一堆火。刘大热得汗如雨下,守着一锅红亮的铁水。霍临渊同样赤着膊,乱发汗涔涔的,滴滴答答滚落在他暴起的每一块肌肉上。他那精壮的胸膛,古铜色的臂膀,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红彤彤的光,一滴汗顺着脸颊缓缓滚落喉结,精准地落在了沈渝的心上。他转过头,瞧见了沈渝,眼神中那两团灼灼的热火更盛。“阿渝!”
“这场铁火流星送你!”
“一打一帆风顺!”
“二打两全其美!”
他朗声开口,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每一次都是漫天离火。等终于祝到“十打十全十美”之时,沈渝早已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热泪盈眶。“霍临渊……”等他终于将最后一棒铁水也打向空中,稳住了身形,沈渝忙急匆匆地冲了上去。“你怎么会来打铁花的!我听说过,这门手艺危险得很!若是被那铁水烫伤了,可不是玩笑,快让我瞧瞧,你身上可有受伤?”
她手忙脚乱地便要检查霍临渊的身子。他的脸倒是莫名地红了起来,急匆匆扯过自己的短衫,胡乱套在身上。“无妨,阿渝,我自然是有分寸的……”见他遮遮掩掩,沈渝这才想起,他们之间还有男女大防,自己的确是莽撞了些,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刘大瞧着两人全都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爽朗地笑了一声。“阿渝,霍兄弟刚刚着急忙慌地来找我,让我帮忙打铁花,现在既然一切顺利,那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免得你们小两口放不开!”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对两人摆了摆手,转身便走。沈渝这才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吞吞吐吐地道谢。“霍临渊……今日真是多谢了你……我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向来伶牙俐齿,可如今,和霍临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个结巴。“你……你怎么知道我这边遇上了麻烦?”
她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那波澜起伏的情绪,换了个话题。霍临渊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阿渝,你可知道,那周氏都做了些什么!”
“我本是担心秦知微那小肚鸡肠的狗官耿耿于怀,暗中使绊子,便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夜市,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了那周氏鬼鬼祟祟地给灯笼放火!”
居然是周氏?沈渝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所以,你发现那些灯笼已经回天乏术了,又看到情况危急,来不及知会我,便干脆回村去找了刘大,临时安排了这一场浩大的铁火流星?”
见她三言两语便猜出了适才发生的一切,霍临渊的脸上露出了有些羞愧的神情。“阿渝,是我无用,没护好你的灯笼,只希望亡羊补牢,还能勉强弥补一二……你若是要怪我,我绝无怨言!”
他竟垂下了头,俨然一副问心有愧的模样。沈渝哑然。“霍临渊,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今日多亏了你这场随机应变!我谢你还来不及!”
霍临渊抬起头,热切地望着她:“阿渝,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见她言之凿凿,霍临渊那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脸上也浮现了一个舒心的笑容。“阿渝,这周氏到底是村长之妻,我不便处置。可你我与她素日无冤无仇,她今日纵火,只怕是背后另有人指点。”
“我已经将人关在了村口祠堂,一切全凭你定夺。”
沈渝点了点头。今日,是夜市首日开张,更是云秀初次登台,这周氏险些便要毁了她精心准备的一切,此事定然不能轻易作罢!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戏楼,时辰已经不早了,百姓们大多三三两两各自回家,只有谢怜卿和云家母女还留在夜市等她。听她说明了周氏所做的手脚后,众人愤愤不平,个个握紧了拳头,定要找周氏要个说法。几人一道回村。今日的演出,实在声势浩大,令人心神激荡。村民们意犹未尽,一边对云秀的天籁之音,和那场打铁花津津乐道,一边忙着清点今日的入账,个个喜上眉梢。见了沈渝等人,众人个个心悦诚服,笑逐颜开地行礼招呼。沈渝清了清嗓子,神情凝重,朗声开口。“诸位!今日的夜市,得以大获成功,大家功不可没。”
“我知天色不早,诸位想必已经乏了,但却有一件十万火急的要紧事,需要同诸位说明。”
看她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百姓们不明所以,个个疑惑地望着她。“咱们村中,出了内鬼!今日在夜市故意纵火,险些害咱们连日来的准备功亏一篑!”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