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言,连意已经基本了解如今大致是个什么情况。 有白家盯着,她属实不急。 垂下眸子,再抬眼,便没再提侯裕之事,只同白元飞道:“我想悄无声息的进段家的老宅,可行否?”
段家老宅,便是孙成飞升之前的家,即段家本家! 白元飞先是愣了一瞬,才抬眼看了看连意,确定刚刚藤仙前辈是说了这般的话。 藤仙前辈语调平静,好像在闲聊般随意。 他不知怎的,就想到白似夕传完话后,族兄弟一道喝酒,白似夕还传了一句老祖评价藤仙前辈的话: “老祖说了,藤仙前辈随性肆意,胆大无边,前辈想听什么,你就告诉她你知道的一切就好,前辈想干什么,你也莫阻止,由她高兴。”
“知道你惯常是个爱操心又谨小慎微的,不过前辈肆意,她做什么自有道理,你就别担这份闲心了……” 许是白似夕特别了解白元飞的性子,又怕他招惹藤仙前辈不高兴,便提醒了一二。 如今,白元飞当真是理解了何谓:“胆大无边”、“由她高兴”了。 有哪个人刚一来,凳子还没坐热,甚至消息都还没听全乎,就准备摸到敌人的老巢去到此一游的。 这是对他白家的消息网太相信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白元飞其实心里挺急的,他觉得此事不妥,心里叫嚣着一万种想要阻止的话。 可是,话到嘴边,看见面前的前辈那了然于心又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就是没法说出一个反对的字眼。 那些字句仿佛有自我的意识,外面有可怕的凶兽般,全都噎在他的喉咙口,差点没把他噎死。 心说,连自家神通广大的老祖都没法拉住藤仙前辈,还不是由着她想干啥就干啥,自己能说什么? 前辈修为高深,手段老辣,自然懂得该做什么,正如白似飞说的,他无需操这份心。 他叹了口气,讷讷的开口: “段家老宅,不在岐城之中,而是在岐城旁边的晨萧郡。”
“段沛一般住在岐城中,并不回段家老宅,不过段家老宅中天罗地网密布,似有仙界手段。”
白元飞作为白家关系网中重要的一员,便是个凡人,眼界和见识还是有的。 他自然也知道孙成和古韵的事,对于段家拥有仙阵,也并不觉得奇怪。 古韵能和地心魔互通有无,跟孙成互通有无再正常不过。 连意眼睛一亮,不怵反而一脸的兴味:“哦?仙界手段?仙阵吗?那可太好了,晨萧郡是吧,有法子过去吗?”
白元飞撇撇嘴,倒是稍稍摸到了点连意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说话方式,慢慢的也能稍稍跟上点连意的节奏了: “原本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晚辈自今日见了前辈的手段,却是有了,就前辈这般高杆的手段,晚辈认为,全天下都没有前辈去不得的地方。”
这般的手段,哪里去不得。 许是段沛都想不到这堂堂藤仙能不按牌理出牌到这般的地步。 他人身在岐城,她偏不来,要去段家老宅? 堂堂藤仙这点面子都不要,戏还没正面开场呢,她居然敢祸及家人,不至于吧? 许是抱着这般的心思亦或者对他段家的防护阵法太过自信。 反正,那晨萧郡的戒备还不如翡岩城呢。 更别提里三层外三层,估摸着连一滴水都漏不进去的岐城了。 岐城如此,先前白岩飞还真的发愁,思索着,便是得了些城中消息,藤仙前辈来了该如何进去。 如今,想来真是自己目光太浅薄,太没有见识了。 不过,便是白元飞也有些好奇,他也想不明白,藤仙前辈去段家老宅干什么? 段家本家可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些老弱妇孺以及练武、修炼、读书都不太行的段家子弟和段家族人。 真要资质好的,或者是段沛的嫡系,早就接到岐城,到了段沛的身边待着了。 这般的段家本家,便是连意不姑息自己名声,想要先弄死他们或者拿他们威胁段沛。 可是,白元飞认为,价值不高啊。 这些人本来就是没什么价值的,有价值的段家人都进城了。 能威胁段沛什么? 如段沛这般的地位身份,心狠手辣的劲儿,若是那些族人能在死前,泼一盆脏水在藤仙前辈身上,向世间昭告她滥杀无辜,也值得了。 这般明显之事,藤仙前辈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又见连意目光晶亮却一脸淡定,似乎真是摩拳擦掌准备去破阵一般。 白元飞摇摇头,果然,肯定不是为着去杀人那么简单的。 连意对于白元飞探究又困惑的目光只做不知。 她走的每一步,其实看似肆意,其实都有她的道理。 她在其中做的任何事,也是危机重重,险象环生的。 等闲,她也不是个喜欢炫耀,或者把秘密说给旁人听之人,也没必要说,无端没准还会给他人招致危险。 连意实则心情还不错,主要是想到段沛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着,白费了心机,她这心里就跟三伏天喝了冰水般舒爽! 这倒也当真怪不得段沛啊。 毕竟谁也没能想到,一个转世了的半拉子藤妖还能化形。 这听起来就很不正常好么。 不过,事有两面。 倒也不能说段沛此举毫无用处。 段沛可不是司空忌或者杜家那般的,在连意看来,虽然段沛只是个护国元帅,可是段沛却比无论是司空忌还是杜啬手段都要高杆。 只因为,段沛手握重权,但从外界传闻来看,居然和岐山国王族关系融洽。 就是这封城吧,杜家当时为了围剿她,难不成没搞过,可惜的是,漏洞百出。 不仅连意自己能进出城,自己身边的人以及白凡他们都能。 而段沛这边封锁城池这一手,显然比空桑国那伙人玩儿的溜多了。 连意很清楚,封了城,到处戒严,就意味着,这般情况下,除了滞留在城中的白家人和她自己,在岐城中,她再也没法找其他帮手了。 除了她有把握进去,旁人估摸谁也进不来城了。 听说,岐城从前日开始已经不许人进出了,连持有本城文书的也不准进出,只老老实实待在城中,还要时不时接受盘查。 听说,段沛回城发了很大的火,差点把整个元帅府都化为灰烬。 想必,从未吃过这么大的瘪吧! 连意心里门儿清,段沛是算准了欧阳善一死,她就会过来找他的。 他估摸着时日,以最快的时间回了城并封锁了岐城。 把岐城箍的铁桶一块。 然后坐在里面守株待兔,布下天罗地网来抓她。 这些连意想想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封了就封了呗。 段沛不想让她的帮手进城,那咱就不进城呗。 她的人进不了城,段沛的人难不成能全在城中不成? 搞清楚,这毕竟还是王城哎,说起来,岐山国还不是段家的天下。 再怎么着,段沛还能在城中藏下千军万马不成? 朝廷错综复杂又微妙,便是表面关系做的再和睦,她就不信段沛当真能在岐山国王族的地盘上这么为所欲为。 那就是赤裸裸打王族的脸了。 退一万步讲,纵使对方人多势众,连意还真不那么看在眼中了。 上一回在红杉林的那一次交手,数十个全都是元婴初期的邪魔,便是她因为蛋蛋相助,灵力奔沸,但至少五六成实力是自己的吧? 收拾起那些人根本不费什么事。 到了今日,连意自然也不怕什么。 交手的次数多了,连意也发现,这些通过魔药强行提升了自己修为的邪魔,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强大的敌人。 她的雷阵,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克制! 她最看中的敌人还是段沛。 不过,到了如今这种情势,城内城外,估摸着少不得交锋了。 连意心中有了些成算。 最在意的倒是:“段沛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飞行法宝?”
段沛当日还在幽云城外跟她打了一架,就算他当日扔完了雷震子,即刻就走,连意满打满算也只比他晚了半日加一夜的时间。 连意自己是个什么速度,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没想到这段沛似乎比她厉害。 居然比她快了近两日就回了岐城,然后下了封锁岐城的命令。 他不是修习了什么功法就是有什么好宝贝。 白元飞似乎又顿了一下: “……是有,世人皆知段沛有个飞天梭,能上天下地,奇快无比,传说是个仙器!”
原以为自己能跟上前辈的跳话题的速度了,最终发现,在大佬面前,自己永远是个弟弟。 他背挺的笔直笔直的,听连意说话也越发认真。 他可发现了,这位前辈反应速度还能越来越快,话题跳跃到已经找不到边际了,他若是不聚精会神,估摸着前辈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白元飞话音刚落,连意就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 这段沛究竟有多厉害。 既有仙器,又有仙阵? 她现在严重怀疑,那孙成和这段沛也有联系,不仅仅是欧阳善。 否则,为何段沛手中这些“实惠”的宝贝应有尽有,欧阳善可没得着这些实惠。 毕竟段沛从血脉亲缘上来看,可是孙成的直系子孙啊。 不过,这仙器?! “飞天梭?”
连意喃喃自语了一遍。 和雷震子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呢? 她透过窗户望向窗外天空,有些晃神。 也不知道究竟仙界是哪位炼器大师如此想不开,作下这等恶事。 收回目光,连意又转头和白元飞细细打听了晨萧郡段家老宅的具体情况后,便大方的和白元飞摆摆手: “好了,小子,我这就要走了,感谢你的招待。”
白元飞:“……前辈说笑了。”
“晚辈送前辈!”
真是风风火火啊,他连给前辈住的房间都布置好了,结果前辈不住…… 连意连忙拦住:“别送了,你是凡人,容易被发现,我自己走就好。”
白元飞:“……是!”
他好像还是被嫌弃了。 再抬头,连意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白元飞刚准备休息一二,把事情给老祖再汇报一下,却突然猛一抬头,目光悚然的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厅中。 等等,他阵法还没关,前辈是怎么走的,还这么不声不响,来去无痕的?! 难不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前辈已经摸清了这个八品阵法,并且不动声色的在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就找到了生门出去了?! 他惊的原本细长的双眸都睁的溜圆! 忽然又想到自家老祖对藤仙前辈的评价:胆大无边! 可不就胆大无边吗? 人家技法高超无边,就是她最强大的依靠。 难怪刚刚便是问了问段家老宅的情况,只问了一下那些仙阵都叫什么名字,对于他自作主张的对仙阵的描述,藤仙前辈听的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如今可算找到缘由了。 他这点外行人浅薄的认识,听在前辈耳中想必是错漏百出,毫无任何有用的信息可言。 也就是前辈脾气好,居然愣是忍受着听完了。 顿时,原本在白元飞心中就非常伟岸的藤仙连意的形象又拔高了数倍,变得顶天立地起来。 白元飞一拍掌,他得去给前辈再多准备些好吃的,等下次前辈再经过裴岩城歇脚的时候送给她。 那边,连意自然不知道这些,不过是懒得多废口舌,见那阵简单,便直接钻过去了。 哪里知道,她平平无奇的一个动作,就把白元飞给震慑住了。 她此时倒也没出城呢,依然化成藤蔓的样子,缠在枝桠上,举高临下看着城中的一切。 段沛估摸着这回是真的气急败坏了,翡岩城中,那些兵士巡逻也就罢了,还三五不是的见着一个面生之人就要上前盘查一二。 还有高空中,四个元婴修士的神识不停的扫过。 她好像记得,城外还有四个元婴邪魔呢! 这般情况之下,她便是易容而行,在路上走着都难逃被盘查的命运,她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却是忽然间,连意察觉不远处有些波动,连意连忙望过去,就见一青色衣裙的女子被一伙兵士抓走了。 那女子一边呜呜咽咽的哭,一边说着:“不是,我不是,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