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乍然飞起,漫天飞舞,这一幕被太多太多人看见了。 众人眼瞳之中,掩映的满满的就是那飞舞的藤蔓。 所有人愣怔之余,都不约而同的惊疑起来。 头一次,看到如此杀意漫天的藤蔓。 头一次知道,原来便是最是温润的木灵气,在关键时刻,也能锋锐如刀,并不比生来暴虐的雷灵气要差! 生生不息,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生机之力,用最无声无息的方式,就净化了那些魔气。 真没想到,原来这种力量对魔气的克制,似乎比雷力的压制还有效。 窥天站在不远处,瞳孔之中,映着那绿藤扶摇直上的模样,他全身力气一松懈,那股子慵懒劲儿又回来了。 他垂下眼,似乎觉得无聊,不想再看下去了,身下长出了他惯常坐的躺椅,彻底躺了下来,阖上双目。 生死簿皱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 “喂,你怎么不看了?这么放心?”
说到最后,她语气里面已经酸意和凌厉并存了。 酸是针对窥天,凌厉自然是针对她的假想敌连意了。 它一直看不顺眼窥天和连意这般的关系,尤其,它知道,窥天是为了连意,才去凌霄宗的。 实则,连意若是知道生死簿居然如此想她,肯定要大呼冤枉的。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窥天只是好的同伴而已,他俩连同类都不算,哪里就会发展成它想象的那种关系。 再者,她连意要男人,还不是容易的很,至于找窥天这般宜男宜女的么? 退一万步讲,窥天顶着的不是连外的脸,就是连晨远的脸。 再不然,或许哪一日它对女装感兴趣,还会用芙菲师姐的脸,毕竟自家师姐那般长相,窥天也曾经赞扬过。 她连意虽然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但也不是禽兽! 窥天压根不想搭理生死簿,但没法子,数次教训告诉它,这般性子的生死簿,他惹不起也躲不起。 所以,它顿了顿,最终认命的开口: “有什么不放心的,胜局已定,你看不出来连意已经化藤了吗?”
说到这句,它还特别轻蔑的睁开眼睛看了生死簿一眼,仿佛在无声的讥讽它! 生死簿默了默,半晌,颇有些意味不明的咬牙道:“运气真是不错!”
化藤是一种鲜为人知的藤类妖修所能达到了某种状态。 许是这世上,植物妖修本就少,藤妖那更是少之又少。 能达到这般的状态的整个广眉星域,大概也就连意一个吧! 所以,世人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不过身为神器,岂能如此孤陋寡闻,自然是懂的。 生死簿自然懂,只是刚刚满脑子都想着吃醋的事儿,没有想到罢了。 化藤、化树、说来,就是妖族幻化成本体的一种状态。 对于普通妖兽来说,这个状态名叫化本! 化本之态不同于平日的幻化本体是因为:在本体存在之时,人身的状态同样存在。 且,两者共用一颗心,一颗脑,却能分化成双倍的实力! 本体做着一件事,人身亦可以做着另一件事。 这就等同于,如今的连意,那是双倍的实力,形同变成了两个连意,和卞城王对垒! 半晌,生死簿还有些不甘心:“怎么突然化藤了?那不是至少天仙修为的妖才能激发的潜质吗?连意不才是化神吗?”
不过,前世她其实也是在广眉星域就化藤了,只是那也是化神圆满之后吧,哪有刚化神就这般的? “难不成……”她阴恻恻的开口了: “那飞升塔赖上藤妖还不够,还泄露了天机,助她实力大涨!”
虽然卞城王不是什么好东西,生死簿也想他死在连意手中。 但连意居然这么“争气”,还是令她深深的嫉妒和不爽! 连意丹田之中的蛋蛋,猛然间打了三个喷嚏,差点净化灵气净化的岔了气,它揉揉脑袋,困惑极了,它怎么觉得有什么人在说它坏话?! 究竟是谁?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它的眼神就被连意的一切所吸引了。 眼见着连意的本体?如此悍猛,它兢兢业业帮连意净化提纯灵气的同时,脑子里不由的思索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连意这般的情况,似乎是异于寻常的,它潜意识里觉得,它似乎应该对这般的情况知道些什么? 可是,脑中的传承太多,这会子它也没空细想,整个脑子浆糊般堵的严严实实。 它甩甩头,非常不负责任的把这些事丢了开去。 管他呢,看连意如今的情况,实力竟然比之前攀升的厉害了许多。 而且,它也可以保证,连意并未吃什么奇怪、有损身体、短暂提高实力的灵药,不过是和之前一样,只用了补灵液、木汁儿和仙灵石而已。 她突然如此,应该是在某一方面突破了极限? 这是好事啊! 既然是好事,它何必追根究底。 于是,蛋蛋非常光明正大又不负责任的就把自己的孤陋寡闻这事给略了过去。 窥天瞄了生死簿一眼,很难得的为飞升塔说了句话: “飞升塔有这个胆子?便是有贼胆,就凭它的脑子,估摸着也想不到如此深远,若是它早这般有想法,连意何至于这会子还是个化神?”
且不说泄露天机会不会被劫雷追着跑,追着劈了。 就算劫雷没发现这事,但就凭它窥天对飞升塔的了解,那个把自己该拥有的传承弄得跟背书一样晦涩的……灵物? 书都还没读熟,怎么能指望它学以致用?还去指导别人? 简直是笑话。 生死簿似乎思索了一番,倒是头一次在连意的事儿上爽快的认同了窥天的话: “也是!”
它们身为神器,尤其是它,作为广眉星域的神器,广眉星域就是它的道场,她自然不可能对于这一方世界之中的事情不知道。 飞升塔到处躲藏它知道,飞升塔最后赖上连意,它自然也知道。 只是,它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了,这飞升塔居然毫无长进,和许多万年前一样的蠢,一样的不懂得抓住机会! 真是太不上进了! 两神器之间,既然把话说开了,生死簿也不纠结了,窥天轻缓的舒了口气,天爷啊,它可终于可以静一静了! 阵法之中,连意所面对的情况还是杀气震天,危机重重。 连意操控着藤蔓,对付着那四条黑色的眼镜蛇。 她其实自从在脚下布置了法阵,将此处的一切系于己身之后,她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似乎……就是经历了一段狭隘的山路之后,她终于到了一处平地,一下子,灵气就又顺畅起来。 厚积薄发,峰回路转,说的大概便是如此。 她此时全身灵气充沛到了极致,藤蔓的本体和人身并存,她却一点都没有吃力或者滞涩之感。 仿佛她本该如此,这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最佳状态。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却隐隐觉得熟悉,想起前世的自己,她倒也不纠结。 她觉得自己许是曾经,就曾经经历过这般的状态,只是忘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都能看出她实力的攀升,她自己自然更是深有体会。 藤蔓宛若腾飞的绿色巨龙,气势迅猛的冲了过去,对着那四个蛇头也是毫不畏惧。 藤蔓之上,万叶飘舞,在藤蔓到达那四条魔蛇面前相互缠绕之际,乍然离体,蓬的一些散了开去。 鲜灵的,奔放的灵气,忽然逸散开来,它们被那飞腾的万叶带着,一下子将忘川之上浸染的到处都是。 甚至原本死气沉沉了无数万年的忘川之上,都多了一层金银剔透的闪亮,波光粼粼,变得鲜活起来。 绿藤和黑魔蛇搅在一起,黑色和绿色翻搅,分分合合,寸步不让。 这是光与暗的战斗,也是正义与邪恶的厮杀! 黑气蒸腾之中,绿意在其中忽闪忽现。 起先,那绿意并不强烈,但每每那绿意被黑雾吞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后,它总能出其不意的又冒了出来。 万叶飞舞,无孔不入,美得诗意又玄幻,可是其中却暗藏着点点杀机。 不知从哪儿,徐徐吹来了阵阵微风,风卷动着绿叶,叶片之上蕴含的雷丝电网飞扑而出,将周遭的黑气丝丝缕缕的卷了回来,在叶片之上,相互搅杀,消耗…… 这万叶飞舞,成了数万个雷力与魔气较量的战场。 将卞城王蓄在全身的魔气散逸的满场都是。 黑魔蛇身上的魔气,肉眼可见的不如之前凝实了,甚至那蛇的脊背上鲜明的血线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绿藤盘旋,像是永远不会累一般,被四条魔蛇所围剿,不仅丝毫不露下风,反而有越挫越勇之态势。 生机之力源源不断的随着藤蔓的动作,透体而出。 原本身上的血线就显得有些不稳定的黑魔蛇,有一条避让不及时,被藤蔓扫到、击中了个正着。 它抖了一下,瞬间速度就慢了下来,垂着头,呆立在原处。 虽然不过须臾,它重新昂起头来,连意还是发现了些微的端倪。 那条黑魔蛇脊背上的血线更加模糊了起来,甚至连那猩红阴毒的蛇眼,都变得涣散、失去了光泽。 连意目光微闪,心中一喜。 机敏如她,只需一眼,就能发现其中不同于寻常之处。 她头一次知道,她自带的木系属性的生机之力居然比之号称邪物克星的雷力对于这些黑魔蛇的克制作用更大?! 想必,这也是化神带给自己的变化。 往后,应对魔物之时,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杀手锏。 她眼珠灵活的转了一转,原本手中不停掐动的指诀突然滞了一下。 再然后,连意双手似乎转了个方向,指诀掐动散逸而出的灵气似乎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脚下,八角法阵金光微微闪动,逐渐的,那金光的气势不减,但颜色似乎发生了变化。 似乎原本璀璨的金色不是那么纯粹了起来。 不过片刻,法阵便染上了绿意,整个法阵一半绿一半金色,泾渭分明。 然而,绿色的法阵之上,盘旋而去的金丝也变成了绿丝,和原本那些金丝缠绕在一起,整个金丝网便迅速变成了金绿交错的网。 网将整个忘川上空包罗其中,雷力和生机之力双管齐下,气势凛然,居然比之刚刚纯粹的金丝网还要强上三分。 其中之物,任是插翅都难飞了。 很快,局势似乎就发生了扭转,眼见着其中一条黑魔蛇被连意的藤蔓直接抽到溃散,第二条黑魔蛇也似乎支撑不住,还有两条黑魔蛇身上的血线也越来越模糊之际,卞城王终于忍不住了。 “连意,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就此停手可不可以,你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见到你都绕道走,且为了报答你这一次的饶命之恩,地心魔的一切,我都告诉你如何?”
说话之际,为表诚意,随着卞城王话音未落,他手扬起,当着连意的面就收回了黑魔蛇。 魔蛇散去,他身形显露,周身虽然依然黑气弥漫,但脸色惨白,身形佝偻了许多。 一看就是元气大伤,受了重创。 藤蔓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绕回了连意身上。 但,万千飞叶却没有停歇,不过不再飞的到处都是,而是慢慢收拢,绕着卞城王旋转起来。 像是在戒备着什么。 连意没吭声,只是冷眼看着他,卞城王苦笑: “我修为已毁,经脉已断,只是一个老鬼罢了,今生已不可能再有什么进益!”
“连意,你自诩正道修士,便是我曾经是你的敌人,可是如今我已经放下屠刀,你若是对我赶尽杀绝,那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叶片继续绕着卞城王旋转,但似乎速度变慢了些许。 风轻舞飞扬,似乎空气中的肃杀之气都散了大半。 卞城王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悲凄的语气悠然便让人生出了恻隐之心。 他声音沉痛又低缓: “连意,放了我吧,我已经对你造不成威胁……” 话音刚落,卞成王脚下忽然划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从那裂口之中,透出不同于此处的新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