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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两种色彩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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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萧的记忆里,12岁之前的童年是由两种色彩构成的。一种是金黄色,像爸爸妈妈军帽上的帽徽一样的金黄色,一种是深绿色,像雨后的云昆山一样,绿到发黑的深绿色。

林萧的父母都主动请缨上了战场。父亲是侦察连连长,曾带着兄弟们端掉了敌人多个地堡。母亲是卫生队护士长,曾在猫耳洞里用自己的乳汁为双眼被炸瞎的伤员清洗过伤口。

战争结束后,林萧的父亲还是像从前一样开朗乐观。林萧的母亲也还是像从前一样飒爽坚强。似乎战争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变化。林萧只是依稀记得父亲会在雷雨天。坐在阳台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抚摸着一顶破破烂烂的,被不知是什么染过留下红黑色印迹的军帽。嘴里喃喃着:我欠你一条命啊,安东大汉。我欠你一条命啊,安东大汉。

林萧七岁前的童年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

他和来自天南海北的小朋友们组成了“加里森敢死队”。他们在师部门口的那排大松树上掏过鸟窝,别人都是掏到了鸟蛋,林萧却掏出了一条小青蛇,吓得他出溜一下从树上掉落,幸好树下是像军毯一样厚厚软软的草地,否则他的屁股一定会开花。

他们把营房股内那个废弃的油罐当成秘密基地,在里面开过“战前动员会”,差点爬不出来被憋死。

他们爬上通讯营三米高的围墙,颤颤巍巍像走钢丝一样走十米考验胆量,谁不敢走就会被小伙伴们狠狠的嘲笑很久“胆小鬼、逃兵”。

他们偷家属院附近村民地里的蚕豆烤着吃,连吃带祸祸,被人家追的慌不择路。

他们围着总爱装腔作势牛叉哄哄的刘参谋的儿子刘小宝大喊“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

他们把自家的洗菜盆子扣在脑袋上当钢盔,用自己家大人做的,或者买来的各种五花八门的水枪打水仗,水珠和欢笑声,一起在金色的夕阳下滚落……

这金色的童年直到林萧七岁那年戛然而止。

林萧依稀还记得,那是个特别冷特别冷的冬天,号称春城的安明市,却冷得让人觉得骨头缝里都渗进了凉气。

林萧妈妈下班,骑自行车就快到家属院的路上,那片甘蔗地旁,她遇到了两个流氓正要奸淫一个少女。她上前阻止,却被其中一个流氓用刀捅伤,倒在了血泊里……

林萧的父亲处理完妻子的丧事,看着那个流氓被判死刑、被枪决后。就主动向部队打了转业报告,结束了自己一片光明的军旅生涯。可转业的父亲既没有留在部队所在的安南省安明市,也没有回自己的老家安西省唐都市。而是平生第一次找关系,托门路,带着林萧去了千里之外的安东省林原市,转业到了安东省林原市地矿局。从那时开始,林萧的童年就从金黄色变成了像云昆山一样的茫茫深绿色。

也是在那里林萧知道了常常被父亲在雷雨天念叨的那个安东大汉的名字——龚振涛。

那是一个西南热带雨林里常见的雷雨天,一次普通的战场侦察任务,林萧的父亲带着侦察连的弟兄们,摸到了敌人暗堡的位置,埋伏好后,林萧的父亲扛起了火箭筒,准备一发炮弹解决掉它,为大部队后续行动扫清障碍。可谁知火箭筒炮口一阵白烟升腾,炮弹却没打出来——臭弹!敌人发现了他,疯狂射击,刚提干的排长龚振涛,飞扑上前把林萧的父亲压在了身下,自己却被敌人的机枪打碎了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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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萧父亲到林原市后没多久,又专门去找了一趟老领导,把林萧的二叔林若坤调动到了安东省林原市第一小学任教。那时的林若坤已经在老家安西省唐都市最偏远山区的一所乡村小学,愁苦满怀的待了一年多了。

之前在繁华的安西省会唐都市重点中学当语文老师的林若坤,风度翩翩,博学多才,儒雅而有亲和力,是整个唐都市教育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教学明星。在一次校际联谊活动上,jiaoyuju副局长的千金,主动请他跳了一曲交谊舞,向他表达了爱慕之情,并让他抛妻弃女和自己生活。

林若坤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高声斥责,愤然拂袖而去,狠狠的打了千金的脸面。

林若坤觉得虽然他和自己的结发妻子葛芳娥并不是自由恋爱,而是媒人介绍,双方家长觉得合适,也没谈什么恋爱就结婚了,感情基础并不深。

虽然葛芳娥高中毕业就进工厂接班没什么文化,与他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自己女儿的母亲。何况葛芳娥除了嗓门大,爱叨叨,对自己其实也很照顾,他每一件衬衣,葛芳娥都会洗的干干净净,熨的平平展展的。他饱读诗书的林若坤不是陈世美,做不出这种抛妻弃子遭人唾弃的事。

不久后,教育局收到了一份举报信,有人控告林若坤猥亵女学生。没怎么调查,他就被发配到了蓝关县一个乡村小学当校长,所谓校长,整个学校加上他自己也只有一个正式、一个民办,两个老师,三十六个学生而已。

林若坤一家在林原市安定了之后,林萧就被父亲寄养在了叔叔家。但每年暑假,父亲都会带他到云昆山的深处。

森林深处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小木屋,小木屋前有一垄小菜园,边上还摆放着几个蜂箱,小木屋里住着一个聋哑女人和她清秀异常的女儿。父亲让林萧和那个哑巴女人还有她的女儿住在小木屋里,自己则在空地边缘不远的地方搭起一个军用帐篷,白天时他会在附近的山林里搞矿勘,晚上就住在帐篷里,远远的守护着他战友的妻女和自己的儿子……

后来,林萧知道了这个哑巴女人就是龚振涛的妻子,那个清秀异常的女孩就是龚振涛的女儿——龚若云。哑巴女人每年夏天都会带着女儿龚若云到山里的小木屋,放养中蜂、采摘山货,补贴家用。

一向缺少玩伴儿,和娘也没法正常交流的龚若云,有了林萧这个小玩伴儿,高兴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样了。

清晨的露水里,她会带着林萧去采蘑菇,摘野果。

傍晚的余晖里,她会带着林萧打着手电,一棵一棵树上的抓知了猴,用盐水泡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缠着娘给他们油炸了,喷香扑鼻。

炽热的正午时,她会带着林萧去不远处瀑布冲出的积水潭里,欢乐的游泳、嬉戏、打水仗。

她还会教林萧用土簸萁、几根树枝、一截绳子,就做成一个不错的陷阱,捉山鸡野兔。

这样无拘无束快乐的暑假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当林萧要回城里二叔家准备上学时,龚若云和她娘也会回村里。

直到林萧十二岁那年夏末,那个月光如水的夜里。劳累了一天的哑巴女人早已沉沉睡去,不远处帐篷里也没了手电筒的灯光。睡在一个被窝里的龚若云和林萧却舍不得睡觉,他们还在分享着这个学期快乐或忧伤的小故事,白天光顾着玩了,顾不上说这些。

正说的高兴,林萧的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龚若云听到后,捂着嘴不停的笑:“哈哈哈,村里人经常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们这帮半大小子就是能吃能拉,哈哈哈,你又饿了?”

话刚说出口,她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响起来了。还好屋里黑,林萧也看不见自己羞红了的脸,龚若云哼了一声说:“小馋虫,把手电打亮,姐姐给你找好吃的,你注意点,别把娘碰醒了!”

林萧在枕边摸索了一下,找到了手电筒,可怎么也打不亮,才想起来今天去抓知了猴时好像电池就用光了。龚若云也反应上来,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在炕头窸窸窣窣的摸了半天,唰一下点燃了一根火柴,又点燃了炕桌上的油灯。暖黄色的光芒,瞬间洒满了漆黑的小木屋。躺在炕上的娘好像耀到了眼睛,翻了个身背着油灯,又沉沉睡去。

明知道娘听不见,龚若云还是像个小偷一样,轻手轻脚的把炕桌搬到了炕沿,她让林萧披着被子挡着光,高高举着油灯,她自己则偷偷摸摸的站在炕桌上,去够那高挂在房梁上防老鼠的竹篮子。竹篮子里面放着两个大馒头一碟小咸菜,还有林萧的爸爸从城里买来,自己娘舍不得吃,留给他们两个孩子的各种可口美味的小点心。

刚够到篮子边,突然脚下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到炕下面去,林萧脑子一空,伸手就去拽她。油灯和薄棉被一起滚落到了炕角,呼的一下火焰就冒起来老高,接着就引着了窗户上和墙上糊着的报纸。没几秒钟火焰就蹿到了房梁上。两个半大孩子呆呆的跌坐在炕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都忘记了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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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若云站在海边别墅的露台上,看着碧波万顷的大海,在皎洁圆月下泛着一片碎碎的如雪银光。又想起了爹龚振涛最后一次回家休探亲假时的场景。

那天也是一轮好美好美的圆月,月光洒在小木屋前,他们一家三口躺在小木屋前铺着的凉席上,她睡在中间,左边是爹,右边是娘。爹用黑铁一样结实的手支着头,娘枕在自己像雪一样白皙的手腕上,两个人就那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看着睡在中间的小小的她,用他们夫妻间独有的方式说着“悄悄话”。

爹对着她们娘儿俩说:“我提干了,下半年就能带你们娘俩到部队上去了。过阵子,不忙了。我带你们娘俩去龙海市,好好看看那片蔚蓝色的大海。吃各种各样的海鲜。”

龚若云清楚的记得,娘当时笑得有多开心,天上的月亮有多亮晶晶的,她的眼睛就有多亮晶晶的。

可还没来得及去龙海看大海,龚振涛就被一纸加急电报叫回了部队,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等龚若云成名后,她买下了龙海最美的海景别墅,每年都会在那里住一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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