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国没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道：“孩子，你这几天不开心，是因为那个于欣欣吧？看到子期和她在一起，心里是不是不好受？”

楚水默有些窘窘的：“外公都知道啊……”杜建国心里叹了口气。他什么都知道，看着两个孩子闹别扭，他心里着急，却不能什么事都干预！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可能管他们一辈子，尤其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得由他们自己去体会、去解决！只是，眼下他必须推他们一把，专制地把他们拴在一起，不然，他死也不会安心！心里这么一寻思，他口中宠溺地说道：“外公当然知道，我的默默打翻醋坛子了，对不对？”

楚水默一听，脸窘得通红，撅着嘴嗔道：“外公！您怎么也跟苏外婆一样，乱用词语！我才没有吃醋呢，我只是觉得那个于欣欣配不上小舅！”

杜建国嘴角噙着笑：“不止这样吧？看到子期对她好，心里是不是像有虫子咬？”

这话正中楚水默的心事。她既窘又失落，低着头嘟着嘴说道：“我知道不该这样，以后不会了……”“傻孩子，这是人之常情，说明你在乎他！”

楚水默默然。来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外公，杜子期是对她最好的人。可能是习惯了他的照顾，习惯了依赖他，所以，想到他将来会有女朋友，会娶妻生子，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她，心里不是滋味！这种感觉让她不安！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依赖他……见她不语，脸上只有决绝和寂落，杜建国索性说道：“如果他是你的男朋友或者未婚夫，那你就有权吃醋，更有权阻止那个于欣欣接近子期了！”

楚水默愕然：“这怎么可以！”

杜建国扶着她的肩：“怎么不可以？傻孩子，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又相差不大，怎么算乱伦了？这个社会可不比你那个封建王朝！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你情我愿，就能在一起！”

“可是……我从没想过……”楚水默的脑子完全乱了！“孩子，我知道突然跟你提这个有些突然。其实，从我们祖孙相认的那天起，我就存了这个念头！你们一个是我唯一的血脉，一个是我一手培养的、信任的人，把你托付给子期，我才能放心……”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午后的一场阵雨肆虐地冲刷着大地，给饱受暑天折磨的人们带来了一丝清凉。楚水默坐在落地窗边，眼睛盯着窗外的雨帘雾账，脑子里却是外公的话。“……孩子，你也说了，你和甑以墨已经不可能，那这个世上跟你最亲近、最让你信赖的人就是子期了！”

“……子期喜欢你、会一辈子对你好，这点毋庸置疑。问题在于：你愿意和他共度一生吗？”

越想越头疼，越想心里越乱，她起身把自己抛在软软的床上，脸埋在蚕丝被里。她对杜子期到底是什么感情？就像外公说的，如果单单是亲情，为什么看到他对于欣欣好心里那么难受？那种感觉，绝对是哥哥、姐姐们成亲时所没有的！可是，如果说她对杜子期有亲人之外的感情，为什么她一直在遗憾他不是她的亲舅舅？是害怕外公去世之后的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吗？就在楚水默纠结不定的时候，杜子期呆坐在杜建国的床边，全身的血液往头顶涌，分不清是震惊居多、还是惊喜占优，耳边只嗡嗡地回响着父亲的话！“……子期，如果让你和默默订婚，你愿意吗？”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她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每天接送她上学、放学，照顾她的衣食住行，给她补课，生活里多了许多零碎的事情，心里也多了一份牵挂！他也不知何时开始的，但他很早前就意识到：她在他心里占了一块很重要、很特别的位置！他喜欢她、疼惜她，她不高兴他也跟着难受；看到她跟其他异性来往，他心里会很不舒服！他早就想好了，会一辈子照顾她、宠她，不为她是养父的外孙女，只为心底那份说不清的情絮！可是，他从未想过和她结婚！且不说她还小，他们是名义上的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啊！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建国的声音再次响起：“或者，你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啊？没有！”

杜子期连连摇头。“那……于欣欣呢？”

杜建国又道。杜子期有些心虚，他其实早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父亲，也没想真的瞒他。只是，知道归知道，当面说出来还是颇有些不安的！他定了定神才认真说道：“爸，我只是拿欣儿当妹妹！不管怎样说，于家对我有三年的养育之恩，如今她一个女孩子，无父无母，我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我不同意你照顾她，这几年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只想知道：你愿意娶她吗？虽然我不喜欢于家的人，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绝不阻挠！”

杜建国说的很肃然、也很坦诚，不带半点威胁、干涉之意。杜子期想都没想，肯定地答道：“爸，我对欣儿不是那种感情，不可能娶她的！”

杜建国放心地点头，接着又问：“那你对默默呢？你愿意娶她、一辈子宠她、照顾她吗？”

“……我会照顾她一辈子，至于娶…娶她，我…真的没想过！”

杜子期磕磕巴巴地说道。“你可以现在开始想，明天给我答复。”

“可是……”杜子期眉心紧蹙地顿了一会，“这件事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默默她……”他本想说水默心里已有喜欢的人，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道，“……她未必愿意！”

杜建国明白他顾忌什么，心里叹了口气才道：“如果她愿意呢？”

“啊？我……”杜子期张口结舌，心脏却受了刺激似的，在胸腔内重重地撞击，一下又一下。杜建国似有所感，叹息了一声继续道：“爱情有多种，一见钟情的、日久生情的，轰轰烈烈的、平平淡淡的，激情似的、亲情似的……每个人的经历和选择不一样。不过，在我一个过来人看来，两人能在一起，能相守一辈子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杜建国看向窗户那边。窗外，暴风雨仍狂肆不止，衬得屋里的一切平静而沉重。“我和敏柔的事，你都知道。如今想来，都是我的不甘心，才让彼此走到了那一步……”“爸，不能怪您！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和感受！”

杜建国叹气地摇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点，你的脾性和我当年一模一样！知道她曾为江瑜动心、并一直恋恋不忘，即便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仍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心里愤慨：她为什么会为江瑜动心？因为我不如他？既然她不是全心全意地嫁给我，不如分手好了！”

“……回过头想想，如果说敏柔对江瑜动了情，对我则是亲人般的感情。如果我当时不钻牛角尖，我和她也能幸福的！人的感情都很复杂，再单纯的人，感情也不会纯粹的像张白纸，只等你来书写。重要的是，你愿意和她相守，而她属于你、愿意陪在你身边……”杜建国絮絮叨叨地说着，所有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是他的切身感受，也是他从未对别人说过的！之所以对杜子期说，是不希望他走弯路，希望他和水默的感情能开花结果！B市的桂园小区。聂远开着车，载着姚夕祖孙徐徐驶入桂园小区的大门。车子在楼下停稳，姚夕先下了车，然后小心地搀扶钟志军下车：“外公，小心点！”

钟志军颤巍巍地下了车，眼神贪恋地看着四周：“快一年了，终于又回来了！”

原来，钟志军虽已经习惯H市的环境，但自觉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因此一直惦着回生活了近二十年的B市看看。于是，趁着暑假，聂远和姚夕便带他回来了。就在姚夕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外公这的时候，从驾座里出来的聂远瞥见小区的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下大惊，待仔细看去，除了站岗的保安，什么人都没有！是他眼花了吗？一定是的！聂远收回思绪，从后备箱里拿出包、箱，或背或拎，然后和姚夕一起搀着钟志军往楼门口走去。“等一下！”

经过楼下的信箱、报箱柜的时候，姚夕习惯性地去开信箱。她首先探向写着‘302’的柜子的锁，碰到才想起自己家的房子已经全权交给聂远处理，是卖是租都不知道……她心里一酸，身子也僵住。聂远愧意暗生，他这么做，倒不是贪图姚家那套价值几百万的房子，而是为了切断她的一切后路，安安心心地留在他身边！“钥匙在我这。”

聂远说着，将301信箱的钥匙递给姚夕。姚夕沉默地接了过来，打开了301信箱的门。里面除了一些宣传广告，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