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副画。倒不是因为它多有价值——相反，画上连个署名、章印都没有，显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而是因为，画上的少女和小女孩都是古装扮相。她曾问起画的来历、画上的女孩是谁，南宫禹笑而不答。此时再看画上的小女孩，林黛脑子里灵光一闪，忍不住去看楚水默。虽然画上的小女孩与水默差了十岁左右，而且明显比她胖，可是，两人的五官，尤其是眉眼间的神态，竟有几分相似！不过，此时的楚水默，表情远没有画上的小女孩那么纯真明媚。她脸上神情复杂，眼眶微湿，若非半仰着脸，怕是早有泪珠滚下来了。画上的小女孩正是她，推她的少女则是她的二姐楚怀玉。虽然画画者为了凸显人物，模糊了四周的环境，但楚水默还是看出：画中的背景，是皇家书院。这里是南宫禹的家，这画……难道是他画的？可是，她不记得南宫禹擅长丹青呀！还有，如果是他画的，他为什么要画她？而且还挂着客厅里。“这画是少爷三年前所画，是他最满意的几幅作品之一。”

见水默看得入迷，钱坤介绍道。楚水默只略微点头，算是回应。林黛却诧异地出声：“以墨画的？他会画画？”

“我家夫人是国内知名画家，少爷自然不差。不过，进入演艺圈之后，少爷就很少动笔了。”

钱坤解释道。甑母是知名画家的事，林黛知道，她只是很难想象：南宫禹那样的人，能聚精会神地在画架前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对南宫禹的了解，比她的想象来的少。“……画中人是谁？”

沉默了一会，林黛又问。钱坤：“少爷说，画上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林黛的脸瞬间褪了颜色，盯着画看了一会，然后疑惑地瞟了楚水默一眼。相比林黛的震惊和失落，楚水默心里则是百转千回。乍一听钱坤的话的时候，她心头涌上狂喜，随即被自己否认了，左思右想，终于得出一个她自认为说得通的结论：南宫禹的这幅画，主角其实是她二姐。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不便直接画她二姐，所以才采用这种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手法——看似画中主角是她，其实是她二姐。“那……画上的女孩现在在哪？”

林黛忍不住再问。“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少爷曾说，他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她了！”

想到当年自家少爷说这话时的悲痛欲绝，钱坤至今仍有些唏嘘。听到这，楚水默愈加确定自己的猜测，盈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同时无法抑制地哽噎了一声，心底，有与亲人时空相隔的悲怆，也有心上人另有所爱的难过。“楚小姐？”

“默默，你怎么了？”

钱坤和林黛先后问道，并一左一右围在楚水默身旁。楚水默用手捂着嘴，好一会才松开手，边擦眼泪、边笑着道：“没事。见笑了，我比较容易掉眼泪。刚才听钱叔说甑以墨再也见不到他心上人的时候，心里为他难过呢！”

顿了一下，她岔开话题，“林黛姐姐，你还要赶回公司吧？我跟你一起出去。”

若是在半小时之前，楚水默一定很好奇南宫禹家里的摆设布置，可现在，她一刻也不想多留。钱坤忙道：“楚小姐，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坐一会，喝杯茶水。”

林黛心里虽疑惑，可公司那边还有事，因此只能道：“默默，我得尽快赶回公司，你没什么事可以多坐一会。这是我现在的联系方式，回头联系。”

“可是……”楚水默想跟上林黛，被小默拦住了去路。它似乎知道水默想走，呜呜地在她腿边蹭着。“看吧，小家伙舍不得你呢！你就留下坐一会吧，我先走了！”

林黛开玩笑地说着，只是，看着小默那么粘楚水默，心里有点涩涩的味道。就在楚水默忙着安抚小默的时候，钱坤把林黛送到门口，两人正道别着，听见屋里的楚水默惊呼：“小默！小默，你要拖我去哪呀？”

两人回头看去，见小默咬着楚水默的七分裤，拖着她往二楼去。林黛一时忘了走，钱坤也忘了送人，眼睁睁地看着屋里的一人被一狗拖上二楼，并在二楼的某房间门口停下。房间的门紧闭。小默再聪明，也是一只没有手的金毛，它打不开门，一边用前爪挠门、一边朝楚水默‘呜呜’出声，似乎在示意她开门。“小默，你要找什么东西吗？让钱叔帮你好不好？”

楚水默试图跟某只大狗交流。她怎么说也是客，总不能随便在人家家里乱闯吧。可是，某狗不依，还是呜呜地叫着。楚水默没辙，只好向大门口的钱坤求助：“钱叔，你快来看看小默要干嘛，非要我给它开门不可？”

钱坤也相当纳闷，不明白小默怎么会拖着客人去南宫禹的卧室。要知道，南宫禹的房间，除了他这个管家，就连钟点工都不曾进去过。此刻听见楚水默喊自己，他才回过神来，匆匆跟林黛道了别，快步往楼上走去。林黛是带着满腹疑问离开南宫禹的家的。她知道那间房是南宫禹的卧室，更知道，南宫禹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有一次，她和南宫禹在书房商量添置道具的事，为了清楚地阐明自己的想法，南宫禹特意回自己的卧室拿一件装饰用的古玩。当时，林黛也跟了去，不想被南宫禹堵在了门口。就连小默，似乎也知道主人的禁忌，每次她在那房间门口稍作逗留，它就会不客气地大叫，以示警告。可现在，它居然主动拖着一个只见过寥寥数次的楚水默去南宫禹的房间……楚水默最终还是没进南宫禹的卧室。虽然小默急得汪汪大叫，虽然钱坤似乎有所松动、想顺着小默的直觉，但水默还是没进去。她引着小默去后院里玩闹了一会，又喝了钱坤煮的咖啡——据说是南宫禹的最爱——然后心情复杂地回家了。隋逸忙了整整一上午，一面腰酸脖子酸地走出书房、一面在心里自嘲：他这是哪根筋错乱了，居然这么卖命地去帮自己的情敌！明知，齐氏一旦垮了，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未婚妻抢走……想到某只小迷糊，隋逸似宠溺、似叹息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就看到她正坐在茶厅的沙发上，安静地像个幽灵。“怎么了？”

难得看到某人这么安静，隋逸很不习惯。见她不说话，只木然地转动眼珠看了自己一样，隋逸探手去摸她的额头，“哪不舒服？”

“没有啦！”

楚水默躲开他的手，随即拧着眉叹气，“就是好多事想不通，好纠结！”

隋逸一听，噗嗤笑出声来。虽然第一次相见，他看到的是她最受伤、最狼狈的样子，但楚水默一直给人以单纯明朗、不识愁滋味的样子，即便心里有事，也多是发呆、神游，很少有这样唉声叹气的模样。楚水默杏眼一瞪：“你笑什么？就知道幸灾乐祸！”

隋逸在她旁边坐下，忍住笑说道：“纠结什么？后备驸马太多，不知道选哪一个？不如抓阄吧，杜子期，甑以墨，江昊天，干脆我也算一个，抓到谁就是谁。”

楚水默早就习惯他的胡言乱语了，只白了他一眼，继续纠结自己的事：“我纠结，他的画里到底是我还是二姐；我纠结，为什么林黛姐姐会喜欢他；我纠结，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愿意为她做那么多事、牺牲那么多；如果喜欢，又为何对她二姐念念不忘，同时还跟好几个女的揪扯不清？隋逸只听懂了最后一句，想了想问道：“你去过甑以墨家了？”

“是啊！原来他就住在香苑，小默就是他养的，钱叔是他的管家。”

提到这个，楚水默终于有了一点神采。不过，见隋逸丝毫不惊讶，她才恍然大悟，差点跳了起来，“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隋逸淡定地斜乜了她一眼，似乎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你们……你们都合起来耍我！”

楚水默突然觉得羞愤交加，眼圈也红了。楚水默这个年纪，正是如含羞草般敏感的年纪。她什么都告诉了隋逸，包括她和南宫禹的关系、她对南宫禹的情絮。如果他转头就告诉了南宫禹，那她……隋逸没想到水默会突然变脸，见她起身要走，忙拉住她：“水默！没有人耍你，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你！”

楚水默挣不开他的手，一边掉眼泪一边道：“还说不是！你早就知道他就住在这个小区，你明知钱叔和小默与他的关系，却闭口不提！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却事事瞒着我，看着我出糗很好玩吗？”

“你听我说！”

隋逸捉住她的双臂，将她按在沙发里，“南宫禹夜闯你房间的那次，我才知道他也在香苑买了别墅。至于小默，我见它那么粘你，所以猜到它是南宫禹养的。我也是边猜边证实的，我也是人，不是神！”

—————————————（月初求基础花！今天还是一更哈，虽然只有一更，但比平时的章节长一点，大家就当两更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