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果真很是丰盛,秦富比平时多用了一碗饭,因为天也不早了,苏佾也没留秦富,让阿左送她回去。出了正院后,秦富转着脑袋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眼睛滴溜溜的乱瞟,发现没人后赶紧凑到了阿左跟前。阿左手执红色纱质的圆形灯笼,上面简单绘了福禄寿的吉祥图案,烛火透过纱晕染出温和的光来,刚好照亮一方空间。秦富抬头看到阿左笑盈盈的双眼,带着心知肚明的揶揄,却也不点破的样子。秦富刚刚准备好的话不由一滞,转而嘿嘿一笑,勾起阿左的胳膊慢慢往惠香院挪动。“我就知道阿左你聪明着呢,耍什么心眼也瞒不过你的,所以我决定不跟你绕圈子了。”
秦富开门见山,一转眼脸色已经变得一本正经,“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规矩,大大咧咧的不会察言观色,总惹老师生气。就拿刚刚来说,因为我对老师了解太少,估计是又闯祸了,还好老师不与我计较……”阿左扶着秦富上了石阶,绕进长长的回廊里,沉思良久才开口,“我和阿右自幼就跟随公子身边,生在侯府,长在金陵,眼里的繁华奢靡见得多了,很多事情就有些分不清真假,探不出虚实了!”
“什么意思?”
秦富问。阿左虚晃一笑,继续说道,“我说的是人心,人心难测啊……外面的风言风语,想必小公子也听到了,我且问一句,若我家公子真如那些人所言,你又当如何?”
其实这话说的也是毫不客气了,阿左话说出口就停下了脚步,转而看向微微蹙眉的秦富。“也就是说,我差点就多了一个师娘?!”
秦富垂眸,躲开阿左的打量,走过去坐在了右手边的木栏上,用手拍了拍旁边的柱子,自言自语道,“我是听说了,以为他们是胡乱瞎说的,那是一点都没有相信。可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还真的是确有其事,老师真的有喜欢的人?”
阿左一阵尴尬,也是被秦富的耿直给打败了,他不由抽抽嘴角,压低声音无奈道,“什么…喜…喜欢不…喜欢的……在我跟前说说也就是了,在外可不能胡言乱语,要被人骂有伤风化,小公子你也不用嫁人了。”
古人都讲究含蓄美,轻易不会直言直语说情爱,就是偶尔情难自禁,也是当做闺房乐趣说给另一半听。至于未说亲的公子们,这般豪爽大胆的话语,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晓得的。”
秦富起身,走过来夺走阿左手里的灯笼,率先朝前走去,随即又问,“也就是说真的确有其事?!”
阿左跟上去,默默无语,也就是变相的承认了。这种脏水粘在身上,一辈子就难以洗脱了,恶语伤人的剑最是锋利,阿左想试试秦富的反应,会不会跟那些人一样,恩将仇报,不懂感恩。转过弯就是惠香院了,秦富转身将手里的灯笼塞给阿左,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问道,“那刚刚的书…?”
“是那人所送。”
阿左提了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却得到意想不到的问话,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却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哦。”
秦富收回手,用拇指蹭了蹭鼻尖,撇了撇嘴后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踩这个坑了,我到了,你不用送了,回去吧。”
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阿左还有些愣神,感觉跟不到秦富的脑回路。不由朝前紧走了一步,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就见秦富又转回身子,看着他灿烂一笑。“他永远是我的老师,任何事情也不能改变!”
回去惠香院,秦富就盘腿到小炕上,坐在四腿矮桌前翻看书籍,嘴里念念叨叨,时而蹙眉时而若有所思。自元祖皇帝开创科举,够多年来不断完善,如今却也有了相对公平的平台来招纳贤才。古有穷文富武之说,限于造纸术和印刷术,所以读书多为官宦子弟和富家子弟。除却一般要学习的《诗》、《书》、《周礼》、《礼记》、《易》、《春秋》、《孟子》、《论语》、《大学》以及《中庸》等儒家经典外,还有各朝各代优秀的思想,更不用提其他优秀史记诗集传记词篇杂文……还需要背诵大量的诗词歌赋,古文政治,古文都晦涩难懂,来去都是之乎者也。因帖经和策问属于考试重点,所以秦富必须要将所有都铭记于心,且要能的滚瓜乱熟倒背如流,如此难度又要增大。秦富虽然有着成人的灵魂,眼界思维知识也超越这里几千年,但毕竟没有深入研究过这些。如今要从头来学,自然是千难万难。庆幸的是,这个姑娘有个聪明的脑袋,说过目不忘太夸张,但默读几次,还是能流畅背诵下来的。都说寒窗苦读十年,学习本就是一个积累的过程。秦富虽然落后同龄人很多,但她却不少勇于追赶的勇气,既然已有目标,哪怕这条路上荆棘丛生,她也要生生砸开一条冲天的路来!宁全从门口偷偷探进来脑袋,瞧见秦富在读书识字,聚精会神让人看之欣慰。他敛了敛神,踮手踮脚的走到秦富床前,将怀里的汤婆子与秦富被子里的换了换。忽听身后秦富开口问道,“今天下午带回来的人,你将他安排到哪儿去了?”
宁全吓了一个激灵,怀里圆滚滚的汤婆子差点掉到地上,他猛地收紧双臂。赶紧转身看向秦富,忐忑的朝后扯了扯嘴角,问道,“奴…奴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秦富揉揉酸涩的眼角,隔着窗纱朝外面看了看,一边随口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哦。”
宁全挠挠后脑勺,忽然想起刚刚秦富的问题,便道,“奴将她安排如南房了,还要调教几天规矩,才能让他到屋里来服侍……小公子现在要见他吗?”
“不能坏了规矩。”
秦富懒懒的做着头部运动,左三圈右三圈,“你下去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从现在开始这世上再无什么郎,以后他就叫富平这个名字了!”
秦富要想得比较多,她还有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埋在柳岩松那里。为了以防万一,她的那个化名富平,必须得有一个确实存在的人才好,到时候查起来也不至于露馅了。富平。宁全一听这个名字,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面上就表现出欲言又止的的模样。秦富瞅了好几眼,没猜透他的内心,不由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宁全本就憨厚,这时也说不出什么吃醋的话,只能自己闷闷不乐的憋着。秦富想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困意一波波袭来,她从小炕上下来,舒畅的伸了个懒腰,“你家公子我现在要休息了,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但是!你若是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听到没?!”
宁全心里一暖,心情瞬间晴朗了不少,用力点了点头,冲秦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行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