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面色复杂,只是周围奴仆站了一院,秦富初来乍到,正是立威的时候,他自然不能有异议,唯心里阵阵暖意,让他浑浊的双眼泛起泪意。柳岩松却是由着性子说道,“你将我支出去是要自己玩乐了?湖里的鱼儿这般肥嫩,在和城郊外都不常见,我若是真跟着他们走了,恐怕才是顺了你的意。”
说罢一撩袍子坐在了湖边的石凳上,悠哉悠哉的看着活泼的喷泉戏耍鱼儿,这半个月从和城到上京一直在颠簸,不待适应便又住进王府。在和城时,他自由散漫惯了,当然也没人敢拘着,虽说身份不入流,但他聪明啊,周游在上九流里,别人倒也常让三分,说实话,他心里不是不得意自傲。现在到了上京,处处行走都守礼遵法,这才察觉到身份不同真正代表着什么!柳岩松没有后悔来到这里,却也忽视不了自己心里与日俱增的自卑。就像那日在王府门口,看着秦富跟苏佾携手跨过门口的火盆,自己站在侧门口,脸上笑的不在意,心里却升起一股茫然无力。以前觉得风吹起衣袍,袍摆扬起的感觉定是潇洒飘逸的,所以他一向都爱轻薄的衣服,偏那日他们二人的背影那般登对,衣襟翩翩,若隐若现,自有旁人融入不进的默契情谊。当时的心情太过复杂,柳岩松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妒忌,但在王府住的那几日,却一直想起和城纯凉的月色,和丽苑楼里咿咿呀呀的曲声……虽说不后悔来上京,但到底是有点想家了……秦富答应的很痛快,“那你与我一起。”
说罢,扭头吩咐管家,“你去找两个鱼竿过来,再备着鱼食……糕点热茶也来点,我们在这里玩玩……其他事情,就找阿左。”
指了指一旁笑眯眯的阿左。管家立时应下,“是。”
阿左颔首,“是。”
府邸才看了一半,琐事还没有交待清楚,里面人事更是没有摸清,主子就这样率性的玩耍了起来,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竖起了耳朵听后音。阿左倒也不意外,不端架子,很是温和的冲众人笑了笑。秦富是觉得没有必要去跟这些人周旋,一来是相信阿左的能力,二是时间也不允许,再过十来天自己就要嫁给苏佾了,这府邸肯定也不怎么住,所以是没必要。富平抬头看看天色,转而抱手冲秦富道,“时间不早了,奴得去厨房熬药,劳烦小公子遣个人带路。”
秦富应了,后见自己身边围了这么多人,就有些不耐烦,随意摆了摆手,“散了,散了,都散了!不要都聚在这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阿左叮嘱,“奴这就去给你备毯子,这周围地滑,石凳上也有凉气,您先在这周围转转,万事也不急在这一刻,对不对?”
秦富一愣,已经弯曲的膝盖慢慢撑直,扭头哀怨的看了眼阿左,妥协,“好了,我有分寸的,你赶紧去找!”
阿左这才满意,暗自对着阿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秦富,不要松懈,这府邸他们还没有摸清楚,还是小心为上。看阿右微微点头,自己才转身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堆人离开了。柳岩松坐姿随意,一只胳膊撑在大腿上,手腕搭在膝盖上,悠闲的捏了一根枯草把玩。此时正抬头抬头看着秦富,视线落在她尚不显怀的小腹上,然后上移望着她嘴角的笑意,多看了几眼。难得悠闲,秦富也暂时忘了心里的烦闷,摸着下巴在岸边走来走去,眼里亮晶晶的,想起待会儿可以吃新鲜的肥鱼,嘴里就开始分泌口水。柳岩松挑眉笑,“这湖里的鱼儿看起来品种不错,就是我在和城玩乐时也没见过这样的好货,应该不是苘国本地的。”
“我就说嘛!”
秦富赞同的点头,“我倒是不懂,不过这鱼我之前也没见过,就是看着这么肥,却还这般活泼,想来肉质也不错。”
湖里的鱼愉快的摆着鱼尾,在波光粼粼的午时甩出红色的光晕,丝毫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已被别人捏在手里。秦富伸出手指数了数,左右十来条的样子,但看着都十分肥大,红色的鱼身,最长有六七十厘米的样子。其他鱼类虽然也肥,但没有红色的讨喜,于是秦富心心念念,已经瞅好了目标。阿右眼角微抽,他还当秦富是为了玩耍,象征的模拟一下野外垂钓,当然,这也不失为一种情调。毕竟之前苏佾就爱去郊外垂钓,春夏秋冬,每每都各有风姿趣味,每到那时候,阿右便会觉得自己也被熏陶,变得文雅了一点。却不想,秦富的垂钓竟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且这红龙鱼极是珍贵,因生长对环境很是挑剔,所以整个上京也就这活泉水里养了,就连宫里的圣上也念叨了许久。阿右呆了许久,看着秦富兴奋的双眼,默默在心里为那鱼儿叹了口气。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鱼具糕点茶水披风坐垫都准备到位,当然,钓鱼的地点经阿左劝说,移在了不远处的凉亭里,有护栏挡着点,阿左也能少操心。于是又让仆人划着长杆将红龙鱼赶过来,自己抓紧时间同柳岩松讨经验,“我从来没有钓过鱼,没有经验,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让我逮住那条最大的?!”
柳岩松在摆弄鱼饵,听后“啧”了一声,扬手将鱼线抛下,懒洋洋的侧身靠着护栏,红色的襟摆垂在地上,层层叠叠,难得安静,“现在怎么教都晚了,你就按自己想象中来,感觉有坠感就收线,但不要收的太急,是你的,怎么都是你的。”
秦富歪头想了想,觉得也不怎么难,于是也依葫芦画瓢,学着柳岩松的模样闲闲靠在一边,眯眼看着湖里不时泛起的波痕,两人也停了闲话,难得慢下脚步,蒸掉心里的浮躁,自然的融进暂时的静逸里。只是钓鱼最考验耐力,秦富一会儿就无聊了,嘴里也没闲着,一直吃吃喝喝,半响后嘟嘟囔囔,拉起鱼竿看了很多遍,换了很多次的鱼饵,结果也没见鱼儿上勾。太阳慢慢高升,温度也暖了起来,柳岩松用余光打量哈欠连天的秦富,侧头看到冷脸的富平朝这边走来,便执杯抿了口水,刚好鱼竿颤动,他利落收线,一条红龙鱼带起一阵水花,卷着尾巴在空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