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赶过去。易天南和安柔都是各有心事的。许久,到底是安柔先出了声:“爸,很久都没见了,最近在忙些什么?”
易天南默了一阵,然后轻轻开口:“来回奔波有些累,我最近在看市郊的房子,一直想买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夏天的时候可以侍弄些普通的花花草草,搭个花架子,看藤蔓爬满花架子,傍晚的时候沏上一壶茶,坐在花架子下乘凉,冬天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堆个雪人,围上红色的围脖,用胡萝卜当鼻子,放假了,憧憬着你带着睿睿来小住几天,让睿睿对我堆出来的雪人赞叹不已……”安柔愣了一下:“住在安家不是一样的么,还可以天天看见我和睿睿。”
易天南涩然的笑,他说:“那曾经是我和蓉蓉一起幻想过的老年生活。”
安柔的心一颤,不吭声了。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手牵着手幻想着老年的生活,可她的人生,竟未曾设定过那样的幻想,或许,她连自己的明天都是没有过期望的,在她的想法里,只有将安睿好好的养大,替安柔尽孝,让安裴雄夫妇颐养天年。半晌,易天南出声转移了话题,可语调较之刚刚更为沉重,他说:“柔柔,承志今天给我来电话了?”
安柔以目光无声的询问着易天南。易天南吸了口气:“他问我你最近好不好。”
安柔微微的笑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算是很好吧。”
易天南轻轻点头:“是,我告诉他,你一切如常,不好也不坏。”
安柔不置一词。易天南顿了片刻,幽幽的叹息:“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找到最好的归宿,我曾巴望着你最后能和承志走在一起,可你们终归是有缘无分的,其实,那个洛琳……”安柔微微牵了牵嘴角,莞尔的笑。先前他们都将尼尔斯与洛琳的事瞒着她,其实有什么好瞒的呢,她又没和尼尔斯立过什么至死不渝的誓言。今天又好像约好了一般,一股脑的都与她提那个洛琳。洛琳与尼尔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也和大家一样,都这样认为,并会送上最诚挚的祝福。易天南将将提了个头便噎住了,安柔也不追问他后面要说的话,只在心中盘算,易天南比她和尼尔斯认识的时间久多了,应该很了解尼尔斯的,她可以追问一下尼尔斯相对而言喜欢些什么,等他订婚的时候,她一定会奉上一份厚礼的。算算日期,还有不到二十天了,想来,他现在一定忙得无暇分身吧!终于,哽住了的易天南再次开口:“柔柔,你难道对洛琳就没一点好奇么?”
安柔愣了一下,顺着易天南的意思接话:“哦,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您以前就认得她?”
易天南轻轻的叹:“洛琳曾是我的学生,还是她将承志引荐给我的。”
这个答案出乎安柔的意料,没想到尼尔斯和洛琳已经认识了那么久,她一直以为,洛琳不过是尼尔斯的父母替他相中的妻子,而他回国之后,对洛琳一见钟情。易天南将视线放到了天边黯淡的星子上,幽幽的开口:“从认识承志那天起,我就没把他和洛琳看做是一对,不过如今他们走到这一步,想一想,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至少,他们的婚姻会如大家期望的一样和谐。”
安柔嫣然一笑:“连爸爸都这么说,相信尼尔斯一定会幸福的,其实,我只是希望,到了最后每个人都可以幸福。”
听了安柔的轻喃,易天南收回了放在天边的视线,审视着安柔脸上云淡风轻的笑,长叹一声,微微侧目看着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的施洛辰,轻声问:“柔柔,那么你的幸福在哪里?他那里么?”
安柔顺着易天南的视线看去,见闲庭信步般优雅安适的施洛辰,倒也不回避易天南的问题,直言:“我的幸福就是睿睿,睿睿最后选的人是他的亲生爸爸。”
易天南有片刻的愣怔:“当初,蓉蓉答应嫁给施伯安,就是因为想要给洛辰一个完整的家,你和她在有些方面,真的很像。”
安柔的心一揪,不知该如何接话。易天南兀自的继续:“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呢?”
安柔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的消褪:“爸爸,我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坚强,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受伤很怕!”
谈话持续不断,步调便不停歇,待到回过神来,已经走出去了老远。易天南看着单薄的安柔,心中五味杂陈。即便安柔被商报评为最有可能匹敌施老太太和戴静萱在商海中所达高度的后起之秀,而且在珠宝设计领域开辟出了属于她的天地,更凭借一己之力,给安睿撑起了一片清明纯净的童年,可她始终是个女人受过伤的女人。易天南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最后也只是轻声的说:“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回去吧。”
安柔微点了点头,如不曾经过这场颇有些压抑的谈话之前一般温婉轻松的笑容对着易天南,突然做出了个值得期待的决定:“嗯,等忙过这几天,抽空我们一家人出去好好放松一下。”
易天南喃喃的重复:“一家人?”
安柔灿烂的笑,肯定的说:“对啊,我们一大家子人。”
易天南终于释怀的笑:“那我们一言为定,到时候一大家子人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清风习习,树影斑驳。父女两个憧憬着那场预想中的欢愉场景,盘算着到时候要安睿表演几个小节目助兴,如果运气好,还可以略施小计让安裴雄和夏婉淑共舞一曲,夏婉淑曾夸赞过安裴雄年轻的时候,很会跳交谊舞的……这是安柔一直渴望着的生活,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她愿意放弃一切,只求挽留住这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渴望着的平和静谧。只是没想到,老天总不让她如愿,那场预想中的游玩,在这次谈话过后没多久,于安柔来说,又变成了一场奢求,遥遥无期……出来的时候是易天南起的话题,沉重压抑;回程围绕着安柔的畅想,轻松而愉悦。每次提到安睿,安柔总是神采奕奕,那是她的瑰宝,她乐于与人分享。许是太过兴奋,没发现后方的不远处有危险正在靠近。至于施洛辰,先前看着易天南一脸凝重,隐约可以猜到易天南的阴霾为哪般?易天南是希望安柔能嫁给尼尔斯的,可如今尼尔斯已经半公开的宣称要和洛琳订婚了,易天南自然不可能好受了。只不过施洛辰虽然好奇易天南和安柔的谈话内容,却不敢轻易上前窥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他无法做到像尼尔斯那么洒脱,不过他还是可以尝试因为爱,所以尊重。后来见安柔和易天南的谈话氛围融洽了许多,施洛辰不觉慢慢靠近,到了后来,忍不住的插嘴:“老婆,我曾经是舞会王子,你想要看什么舞,我跳给你看。”
安柔瞪他:“谁是你老婆?”
施洛辰伸手摸了摸鼻子,想了想,换了个词:“孩子他妈,想当年,我可是令女生疯狂的舞会王子,说说,你喜欢看什么舞,随便点,我都能跳给你看。”
说完冲安柔挤眉弄眼,趁着易天南转头看向身后的当口,快速贴近安柔,将声音压得低柔,魅惑的说:“我跳得最好的是脱衣舞,回家后,去你房间跳给你看。”
安柔脸染上一层清淡的绯色,施洛辰看得一阵窃喜,没想到先前感觉到异样的易天南突然叫了一声:“危险。”
施洛辰条件反射的将安柔拥进了自己的怀抱,循着易天南的视线看向身后,瞬间,绷直了身子,不着边际的将安柔往安全的一侧带去。这里是高级别墅区,关于遛狗都是有规定的,平时基本见不到大型犬,可就是这样的环境中,没想到竟然会遇见比大型犬更可怕的猛兽。安柔看清他们身后的危险后,声音有些微的抖,小声咕哝了句:“不是说不给养狮子的么,难道是糊弄我?”
他们三人僵硬着身子,易天南头也不回的说:“我听说最近有一个巡演的马戏团,大概是管理员没关好笼子。”
施洛辰贴着安柔,目光深深的锁着她,说出口的话却好像是在吊儿郎当的开玩笑:“柔柔,一头狮子,一次吃一个人就够了,等我被吃掉以后,你记得一定要原谅我,然后想着我,还有你千万别忘了告诉睿睿,就说我爱他!”
安柔翻了翻白眼:“一次一个人,这回儿不偏不向,将将好。”
闻听此话,施洛辰猛地偏过头去,愕然的发现在那头狮子之后,又慢慢的走过来了两头体型稍小的,对方一加二,这边刚刚好三个人,还真是不偏不向!施洛辰怒了:“妈的!放一头出来还不行,放这么多出来,什么混账负责人,我要找律师告他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一定要让他把牢底坐穿。”
安柔凉悠悠的提醒:“等你保住命,再想怎么对付人家吧!”
即便施洛辰的语调听上去轻松自在,可安柔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战栗,而且他在与她闲扯的时候,眼睛却是四处张望,心跳声也是越来越响,附和着她心跳的节奏,渐渐混为一团。僵持良久,前方的猛兽终于失去了耐性,为首的狮子微微向前试探的迈了一步,施洛辰随即做出反应,唇快速的掠过安柔略微失了血色的唇瓣,轻轻的说了句:“柔柔,我爱你!”
随即将安柔推向易天南怀抱,迎着狮子奔了过去。安柔瞬间明白过来施洛辰的决定,她玩笑的说三头狮子分食三个人,公平合理,可对于狮子这种大型猎食动物来说,取食的套路是盯住一个猎物,团结合作,共同进攻,直至捕杀分食!施洛辰的反应快,安柔的反应也不慢,就在施洛辰冲出去的瞬间,安柔本能的推开易天南,大声喊:“爸,快跑。”
喊完这两句,安柔竟追着施洛辰过去了:“洛辰!”
见安柔追着自己过来了,施洛辰心里是感动的,可害怕看见她受伤的恐惧促使他大骂:“蠢女人,滚回去,赶快给我滚回去!”
许是被施洛辰的反常举止震慑住了,为首的狮子并没有将目标锁定他,而是盯上了他身后的安柔。施洛辰发现狮子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猛地转过身子张开双臂,将冲过来的安柔抱了个满怀,凭着人的奔跑能力根本就无法有任何逃生的希望,施洛辰只是本能的压着安柔倾倒,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狮子再次被施洛辰的动作震住了,顿住了动作。安柔抬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深邃目光,他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欣喜,一丝不舍,还有一丝决然,轻轻的唤了个:“柔”字便噤了声。安柔感觉到了有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肩头流淌到了她的颈侧:“洛辰!”
曾以为在劫难逃,幸遇柳暗花明。在安柔凄厉的叫出声之后,咬住施洛辰肩头的狮子竟突然失了力量,随后软塌塌的倒下。余下两头稍小的刚刚围拢过来,也跟着瘫软。安柔喜极而泣,嘤嘤的:“洛辰,没事了。”
施洛辰松懈下来,勉强支撑着身子的力量,不过还是没从安柔身上翻下去,将脸埋在安柔的颈窝,深深的吸着属于她特有的馨香,他是真的害怕了,只是不忍见安柔的泪光,吃力的出声调节了紧张的气氛:“老婆,我好痛老婆,我残废了老婆,你一定不可以抛弃我了,要对我负责到底。”
安柔的泪越落越凶,试探的伸出手臂沿着他的脊椎慢慢向上,直至指尖触摸到了一片湿润,她的声音微微抖着,却还是牙尖嘴利的回顶着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谁愿意做你老婆。”
施洛辰缠着她身子的手微微用力,脸始终埋在安柔的颈窝,有新的液体滚落,湿润了她半幅薄衫,那是他的泪,他声音含糊不清,轻缓的恳求:“柔柔,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静默了,看着四周渐渐聚拢了一大批人,还有闻风而至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