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了,熟门熟路。但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见他满背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姜烟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林清湘下手这么狠么?竟然是把人往死里打的架势……她动作很快,神思却有些发愣,联想到记忆中许多次这样带着愤怒和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场景,想到杨瓷也是一次又一次伤痕累累地回来,偏偏那些伤,还是在她不能看见的地方。手一抖,傅司眠很快察觉到了,皱眉将她拽上前来,“你做什么?”
视线在空中相遇,他冷不丁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指尖也跟着僵了僵。她在哭?姜烟迅速低头,胡乱将自己脸上的眼泪给抹掉了,“抱歉,弄疼你了是吗?我会小心点。”
他抿唇放了手,敛下眼神,修长的指节垂落在身侧,微微用力,指尖泛白。身后吸鼻子的声音异常清晰,砸在他的耳膜上,仿佛连空气中都有了湿意。“疼吗?”
她哑声问。“直接包扎,别浪费时间。”
他吐出一句,笔挺的脊背暴露在半空,看似没有任何不同,姿势却比以往要更加僵硬。“好。”
她应声,动作加快了。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除了偶尔震颤的呼吸,再没有其他。姜烟绕过纱布,在傅司眠的身前蹲下,低头小心地打着结,侧脸只看得清挺翘小巧的鼻尖,通红一片。傅司眠的眼神一触即收,嘴唇抿得更紧了。“你身后的伤,都是这样来的吗?”
她突然开口,声线低哑。头顶的呼吸骤然沉了沉,姜烟没有抬头,保持着手里小心翼翼的动作。她知道这一问就是傅司眠的底线。半晌,傅司眠动了动,“不该问的别多问。”
“好,不问。”
她停下动作,起身凝视着傅司眠的脸,眉眼通红,泛着水光,半晌突然咬了咬牙,俯身环住了傅司眠的脖子。气息顿时交错在一起,一冷一热,一个僵硬,一个柔软。“对不起……”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腔,短短三个字里充斥着无数内疚和自责,指尖搂得更紧,再次重复,“对不起。”
她蹭了蹭他的脖颈,抬了眼,等了两秒。没有拒绝?但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牢牢扣住了。傅司眠伸手将她拽开,表情还是看不出情绪,低声道:“衣服脏了,去衣帽间拿一件。”
“好。”
姜烟迅速敛了泪光,点头出门。门关上的一瞬间,两人的表情都有了变化。门外,姜烟伸手将脸上的泪水尽数抹掉,若有所思地盯着半空。没道理啊……这女人落泪向来都是利器,她哭的次数并不多,按理来说会更有效才对,可是刚才傅司眠的表现还真看不出什么异样。难不成没用?也是,那男人不能按照常理去推断。门内。傅司眠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臂弯上一点水光,是她刚才起身时甩下的眼泪。三分真,三分假,三分试探。明明知道那眼里的疼惜不完全是为了他,也明明知道姜烟所有的表现里都带着些目的。可这心底的燥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了。……姜烟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衣。“我看衣帽间里已经没有你的衣服,就找佣人拿了陆飞白的。”
说着,她瞥了傅司眠一眼。之前她见到傅司眠的西装几乎全是黑色,就算是运动服也是清一色的黑,所以刚才故意挑了件有颜色的,一来是她已经研究这问题很久了,二来也是顺便膈应膈应他,看看他对其他颜色的衣服会有什么反应。傅司眠抬眼,浓黑的眸子转过白色衬衣,随后轻轻挪动了身子,没有拒绝。就这样?姜烟上前帮他套上衣服,边动作边轻声道:“今天为什么回来帮我善后?”
她刚才仔细想了想,只有这一点是想不明白的傅司眠的性格不应该直接任由她自己承担后果吗?毕竟当时他多次劝阻,是她执意要动陆云溪。“伤在我自己身上,没那么疼。”
傅司眠随口道,起身扣起了衬衣的扣子。姜烟手指一顿,侧头看他,视线触及到傅司眠脸上带着笑意的眼眸时,才明白他这是又把面具给戴上了。这话的音量也不是说给她听的,是说给房间里的监控听的。她垂眸,心底嗤笑。“过来。”
他又道。姜烟犹疑片刻,走上前去。傅司眠抬手,她立刻想往后退,但还是被理智按在了原地,抿唇克制着自己的警惕,随后笑着抬眼道:“怎么了?”
他不答,指尖触到了她的唇边,带着凉意的触感似乎能够通过皮肤一直钻进骨子里。随后指节一按,一擦,将她唇边染上的口红轻轻拭去。“别和他走太近。”
傅司眠靠近,眼尾轻扬,墨色的瞳孔是无边无际的阴沉,仿佛只要有人敢靠近,就会被一同拖进深渊,“我会生气。”
姜烟的呼吸骤然屏住了,眯眼,脑子里开始疯狂运作。这话是真是假?明面上听着像是说给监控听的,从那天陆飞白的反应来看,监控的人多半也有陆飞白一份,傅司眠要透过这个举动告知他对自己的爱意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走过感觉这话里还有更深一层的情绪。“好。”
半晌,她弯了弯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