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梦璇越听越晕,几次都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哎呀我真忍不住了,上次你们吵架的时候我就听得云里雾里,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而且我也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之前说傅司眠毁了你对人生?邵肃飞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还有什么镯子,孩子,我怎么一个都听不懂……”姜烟抬眼,黑眸静静凝视着楚梦璇。那张圆脸上闪烁的情绪是真实的疑惑,除去疑惑之外,还有清澈见底的坦诚和着急——楚梦璇是真的在为她着急。可是面对这样干净的人,她就连说出真相的勇气也彻底丢失。她的那些过往一件比一件让人焦躁恶心,包括涅槃归来的她自己,现在也是一样的支离破碎,从废墟中满身泥泞地站立在这片土地上,每一秒都是更加痛苦的折磨。“你不用听懂,和你没关系。”
姜烟道。“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你是不是还不把我当朋友呢?”
楚梦璇立刻跳脚,转头看着施冷,“施冷知道吗?”
施冷一愣。其实姜烟没说过这些,只有杨瓷的事情她是清楚的,但是这些日子跟着闻歌和邵肃飞出了不少任务,再加上之前吵架的只言片语以及对傅司眠和姜烟的了解,她自己心里也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这一沉默就彻底点燃了楚梦璇。“施冷也知道?!好!又是我不知道对吧?!”
楚梦璇大叫,无赖地拍着椅子,“我不管!太过分了!次次都孤立我!你们俩太过分了!”
姜烟被闹得头疼,但始终没有说话,直到下了车,楚梦璇还扒拉着车窗不肯下来。凌晨的烟花和鞭炮又开始在空中绽放,不知是哪家的欢喜,愈发衬得楚家周边的环境更加阴冷和孤独。姜烟拢了拢羽绒服,站在车窗边。“你不回家啊?下车。”
她道。楚梦璇扒拉着门,气鼓鼓地瞥了她一眼,一脸不想和她对话的表情,偏过头去。姜烟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施冷在一旁看着也想笑,忍不住抿了抿唇。“行,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姜烟道。楚梦璇挑眉。有这么好的事?“我才不信,你次次都瞒着我。”
“我说真的,只要你想听,下车我说给你听。”
楚梦璇明显动摇了,犹豫片刻就将车门开了,跳下车来。她还没说话,姜烟率先上前一步。“故事很长,今天我想喝点酒,就在院子里坐着吧。”
姜烟下巴微扬,指了指楚梦璇在院子里搭的长桌和餐椅。楚梦璇莫名被她突然沉下来的情绪给吓到了,点了点头,乖巧地往餐桌方向挪动。故事确实很长,姜烟掐头去尾,中间还省略了许多重要情节,才勉强给楚梦璇捋了一边。半小时后,庭院里森森冷风,伴随着姜烟清冷的腔调,字字句句都仿佛能冷到楚梦璇和施冷的骨子里。姜烟停了,楚梦璇震惊地张着嘴——从姜烟口中出来的每一个她都听得懂,连在一起,确实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惊人真相。“这,这这……所以今天……你说那个镯子,孩子……”楚梦璇开始结巴。施冷抿唇沉默着,时不时看姜烟一眼。姜烟倒是平静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她便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于傅司眠的感情,她现在不想去深想,很多事情已经开始偏离既定的轨道,她承认自己之所以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告诉楚梦璇和施冷,也是因为她真的需要来自外界的肯定,来告诉她坚持下去是对的。太多年了,她一个人背着这些东西太多年了。她想尽办法弄垮了姜家,踩碎冯家,现在又即将对上陆家,每一次她执刀相向的时候,傅司眠都站在她身边,这种队友的感觉久了,她自己都容易混淆。这样也好,把伤口扯开,也是时候有个突破口了。“我靠!”
楚梦璇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憋得通红,瞪眼看着姜烟,全身颤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很陌生。“梦璇,你先坐下,冷静点,佣人都看着呢。”
施冷提醒。“不是,这个我要怎么冷静?!你冷静得了啊?!”
楚梦璇破口大骂,“我一直都知道傅司眠是个牲口,但是平常看他对烟烟挺好的,我还不知道他牲口得这么彻底!还有那个邵肃飞!什么人啊这是!他哪来的勇气对着你三番两次甩脸子?!”
“没你说得这么夸张。”
姜烟喝了口酒,“傅司眠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
楚梦璇一噎。“仇如果只是仇,就不至于复杂到哪里去。”
姜烟低头盯着微微泛着波澜的酒杯,“要命的就是这仇里夹着恩,恩里夹着仇。所以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邵肃飞也并没有说错。”
楚梦璇被这股气冲得几乎站不稳了,颤动的手狠狠捏着,四处跳脚,最后泄愤一般地踢了一下椅子,大声道:“我管不了这么多!今天这些事放在你身上,他害你就是害我,我才不管他是不是醒悟是不是弥补,从今天开始,傅司眠就是我仇人!我告诉你,你最好清醒点!别再受这男人蛊惑!你忘了我当初就受过他蛊惑!这种人长了一副完美皮相,又擅长伪装,城府深得不行,我们怎么可能搞得过?!你就在我这里住下了,邵肃飞这狗东西还敢在医院里放屁,看我不去剁了他!”
她转身就走。“梦璇!”
施冷试图将人拽住,没有成功。“别拦我!我去冷静冷静!”
施冷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转头看姜烟,姜烟依旧低头在喝酒,扬手道:“没事,随她去。”
施冷抿唇,转脚又回来了,神情凝重地唤了一句:“烟烟?”
姜烟手指一滞。施冷坐着半晌,“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
姜烟问,“哪方面?”
“对傅司眠。”
施冷道,“你要……复仇吗?”
像对姜家人那样?她不确定姜烟能不能下得了这个手。风大了些。姜烟没有回答,放下杯子进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