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识到傅司眠的恐惧,他的软弱和不堪,都彻彻底底撕开了外壳,摊在她面前。姜烟抿唇,眼神盯着他的手指,意味不明,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回。“我只想要你。”
他最后道。“晚了。”
她听见自己冰冷的腔调。“我愿意做一切补救,什么都可以。”
“傅司眠,晚了。”
姜烟用了力,手指从他的指节中一节一节往后撤。傅司眠低头,“烟烟……”疲惫至极的嗓音在半空中响着,他的额头很凉,几乎不像是人体的温度,扣在她手背上,只是一下而已,就让她如堕冰窟。她挣了一下,傅司眠终究还是没握住,看着她的手从自己手中挣脱,松开了。“我求的东西也少,一开始我不过是求自己好好活着,到后来,我求自己快点死掉。”
姜烟笑了笑,嘴角苍凉,“活到现在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老天就是个混蛋,你越是求什么,他就越是不给你什么。更何况你求的东西,恰恰是你当初准备毁掉的,不觉得讽刺吗?”
傅司眠空落落的手指在身侧收紧了。姜烟没动他,但他却已经感受到一双无形的手,在半空中执刀狠狠扎进了他的胸口。“我不明白你现在这样做给谁看。”
姜烟起身,手指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置地的东西,“是另一种手段么?博同情?你傅少一贯的作风可不是这样,说实话,我还挺失望的。”
傅司眠嘴唇苍白,视线定在了她的手上。姜烟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银色打火机。“被人玩弄的感觉不好受是吗?”
姜烟捏着银色打火机摩挲,一按,一放,动作肆意,丝毫没有傅司眠对待这个打火机的小心。傅司眠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当然不好受,但凡是个人,谁愿意被当成傀儡摆布?”
姜烟勾唇,“那就好好记着吧,记一辈子,生生世世——”她扬手。狠狠一掷!啪!银色的线条在空中短暂一现,往地上砸去,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七零八碎,归于沉寂。姜烟抬头看他,收回手,眼里锋芒毕露,黑黢黢的,翻涌的情绪让人骇得慌。傅司眠看着地上的残骸,心中抽丝一般,疼痛从轻到重,逐渐蔓延到了整个胸口。父亲的遗物对于他而言虽然重要,但并不代表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姜烟这个举动,就已经代表了他们之间彻底没有其他可能,从此两人分道扬镳,再无瓜葛。什么都没了。就连最后的联系,也在半分钟之前化成一声巨响,消散在北城的风中……傅司眠闭眼,半晌抬腿,离开了病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经过楼道时的响声才惊动了他的思绪,他转头,对上了陆飞白那张挑衅到极致的脸。他和陆飞白生活二十多年,头一次觉得这张脸这样陌生。“就这么走了,不祝我们百年好合?”
陆飞白道。刀锋里刮出来的字句,每一个都冷得心惊。傅司眠毫不犹豫地转了身,一拳往他脸上砸去。“砰!”
陆飞白立刻反击,两人扭作一团,直到闻歌上前才急急忙忙将人拉开。门内,姜烟盯了全程,回神看向已经开始抽芽的新枝,在窗外摇曳着肆意生长。春天就要来了,所有枝头都在争先恐后地展现绿意,用尽全力在告诉北城的天地,它们还活着,它们在生长。是啊,往后的一切都会变好,总会变好的……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为此努力了这么久,有什么不开心呢?不该不开心。姜烟闭眼,拥了拥病床里的被子,沉默不语。另一边。闻歌给傅司眠处理伤势,边动手边道:“这下手也太重了,你们俩……”他抬眼一看傅司眠的眼神,不敢说了,嘴里嘀嘀咕咕,转向了一旁。“还真下死手啊……有没有搞错?今天要是不把你们两个拉开,你们两个非得打死一个不可!简直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他不敢大声,取了药又回来,就见傅司眠清清冷冷地靠在窗边,用受伤的手拿起了手机,丝毫没有顾及自己伤势的意思。“哟!我的老大,你能不能消停点!这手上的伤还……”“喂,肃飞。”
傅司眠打通了电话,开口,顺手一扬,止住了闻歌要继续说话的趋势。闻歌一憋气,盯着傅司眠正在流血的伤口,只能勉强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