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头更盛,离着程亮等人上山的时辰也越来越近了。尹子染不动声色的朝山崖边缘挪了挪,而那二人走山路累的不行,只当她是瓮中之鳖,并在在意她胡乱移动。远远地,尹子染已然瞧见一行背着背篓的人走来。显然就是程亮带人上山来采草药了,她瞄了坐在远处歇息的二人一眼,默默算着时间。眼见山下一群人越走越近,尹子染便直接立在了山崖边缘,朝着下头打手势,因为山崖陡峭,是以远处的二人并未瞧见下头来人了,只当尹子染举止怪异。便问她,“你又要做什么。”
眼见得救在即,尹子染仍是压下心中激动,故作冷静道,“这里日头太大了,我遮一遮。”
那矮个嗤笑,“日头大你还立在那头,不若过来树下坐着。”
他是真的累坏了,方才瞧着尹子染娇弱,这才主动背她,没想到这一路走来,险些去了半条命,对她的好感也去了些。尹子染却是不理,因为山下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她,虽不知她目的何在,但仍利落的朝山上爬,程亮在最前头,这会功夫已经爬了上来。他不知尹子染被绑之事,更不晓得她为何一大早出现在了此处,是以刚一站稳便问她,“女侠,你怎的来了山上?”
但时间紧迫,尹子染实在没有功夫同他解释,只是吩咐道,“我待会同你说,现在后头有两个人,你带着兄弟先将他们抓起来。”
话毕,尹子染想了想又续道,“对了,他们手中有剑。”
自从见到程亮之后,尹子染便彻底放下了心,程亮他们人多,武夷山又是他们平日来惯了的,那两人再如何难缠,应该也逃不脱。绷着的精神一松,尹子染强撑了太久,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程亮面色茫然,但还没等他再问,那二人已经注意到了此处的动静,举着剑朝他嚷道,“那边是什么人!”
那二人不知尹子染计划,只当程亮是寻常猎户,偶然经过而已,是以朝他走来,想吓唬吓唬他叫他莫多管闲事。程亮瞧见两人形貌怪异,又凶恶,就算反应再慢也猜出了一二,知尹子染多半是被这二人追杀,登时便握紧了腰后别着的镰刀,眸光紧锁,迎了上前。那矮个男人仍在叫嚣,“我劝你赶紧滚,莫要胡乱掺和,否则仔细丢了性命!”
他手中大刀挥舞,发出阵阵的破空声,配着他狰狞的面目,的确骇人,若程亮是个寻常猎户,与尹子染素不相识,恐怕真会给他吓走。但问题却是,程亮不是寻常猎户,而更重要的,他也并非独身一人。程亮将镰刀握在手上,朝对面二人冲了过去,镰刀朝着矮个手中的刀砸去。“当”的一声,矮个一时不察,险些将刀扔了出去。他气得狠了,张口便要骂。“你他……”可他话还没出口,却被高个男人拦了回去,他哑声吼道,“住手!快跑,这男人还带了援手。”
矮个男人闻言,视线越过程亮瞧向后头,在他二人缠斗期间,余下的人也陆续爬了上来。数十个高壮汉子,密密麻麻的站了一排,叫矮个男人立时便愣住了,他面上的凶悍僵住,眸中却多了恐惧,这两种情绪撞在一起,十分滑稽。但他的呆愣也只是一瞬,回神之后马上便调转了方向,朝着密林深处跑。他跟着洪辰熙,虽然做了不少腌臜事儿,却将性命看得顶要紧,现在明知程亮这一伙人是朝着他二人来的,自然要逃。可双拳难敌四脚,那二人经历了一夜惶惶,又在山上寻人奔波了一早上,体力不支,没过多久便捆了扔在地上。待得堵了那二人的嘴,程亮这才凑过来,担忧的想问尹子染来龙去脉,“女侠,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完他瞧了一眼被捆成了粽子的二人,方才交手他也觉察,这二人武功不弱,却显然冲着尹子染而来,所以她肯定是遭了大麻烦。尹子染方才喝了水,也吃了些他们带上来的干粮,恢复了些力气,却仍是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赶紧带着,朝着南面去寻,徐阜黎还在山上,他伤的严重。”
程亮虽与徐阜黎并不熟悉,但也见过他几面,知他是赌坊二当家。程亮虽不清楚徐阜黎为何会在山上,但听尹子染说也知至关重大,仍是带人去寻,同时吩咐小虎,叫他先带尹子染回山寨歇着。尹子染虽担心徐阜黎,但心知自己帮不上忙,仍是乖顺的叫小虎带她下山。南湖山上,屋中全是草药的气味,一碗热腾腾的棕色药汁就放在一旁,尹子染坐在凳子上,担忧的瞧着塌上的徐阜黎。他伤处已经敷了草药,但眉头仍是紧紧的皱着,显然敷药并未减弱他半分苦痛。她定定的想着,徐阜黎救她性命,如此大恩,她要如何回报。一声惶急的呼唤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子染!”
是温良夜。尹子染有些诧异的瞧他,只因他满身风尘,衣袖上染了一大块墨迹,与他平日清冷的模样相去甚远,只是那张清俊的面庞,依然如故。见尹子染瞧过来,温良夜立时便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将眸中的思念压了下去,只是柔声问她。“你可还好?”
而尹子染心中五味杂陈,在瞧见温良夜之后,才意识到,她到底有多么思念他,自出事之后,她怕的不是失去性命,却是怕再也不能见他。是以再次见到温良夜,她一颗心立时便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似乎有种冲动,叫她想冲过去抱住温良夜。可下一瞬间,赵怜雪的出现却又将她的一向热情打回了原形,她立在温良夜身侧,一袭白衫娇美,神色羞涩动人,与穿白衣的温良夜,前所未有的般配。尹子染无暇细思赵怜雪出现的原因,满眼都是他二人比肩,气度卓然的模样,只愣愣的答了句。“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