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染打量着肖霏,见她神色松动,倒是松了口气。等她再开口,声音也没了方才的冷硬,“肖姑娘,我知你心中难过,虽遇上此事是阴差阳错,但确不光彩,可你要知晓,人生在世总要受一些委屈,遭一些非议。”
肖霏面上泪痕未干,但却定定的瞧着尹子染,眸中也恢复了些光彩。尹子染示意旁人散开,上前将肖霏从地上扶起,叫她坐在凳子上,又在她手中塞了一条帕子。待得安顿好她之后,尹子染这才继续说,“你要清楚,于你而言,旁人的视线其实并不重要,你所要在意的只是与你亲近之人,关心你的与你所关心之人,咱们生活也是为了关心之人,你可认同。”
肖霏用力点头。眼见劝说生效,尹子染信心也足了些,“现在你便认真思索真正关心的你人,便例如你的父母,他们可会不听你的解释,便骂你不知廉耻么?”
肖霏又摇头,一双眸子仍是瞧着尹子染,眸中倒是恢复了几分光彩。“那便是了,今日这事我们都清楚内情,也清楚你并未做错,自然不会怪你,而旁人的指点你大可不必理会,那你又为何要寻死?”
尹子染的问话字字清晰,颇有几分压迫感。肖霏觉得她说得对,乖巧的点头,回神之后又意识到,她并无理由寻死,又猛地摇头。过了片刻,她又笃定的点头,“掌柜的,您说的都对,我的确不该寻死。”
她眸光仍羞怯,但却不再躲闪,这模样,显然是想通了。尹子染见她恢复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劝的口干舌燥的,退到一旁猛灌了杯茶水下肚。温良夜远远瞧着,眸中的惊艳丝毫不掩饰。尹子染方才所说,所谓不在意旁人非议的话,简直是至理名言,连许多身居高位的人都无法参透,而尹子染如此年少,又并未读过书,却能有如此境地,只能说是天赋异禀。温良夜心中暗忖,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像一方深不见底的宝藏,她的优秀,好似永远都没有尽头一般,源源不断的震撼,惊艳着温良夜。无论如何,这样宝贵的女子,他一定会抓紧。肖桓极有眼色,给众人都倒了茶,毕竟方才阻拦肖霏的时候,大家都跟着着了急。肖霏也意识到,方才举动给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歉疚的跟着肖桓一起倒茶,“感谢诸位方才愿意救我。”
她尤其隆重的将其中一杯茶递给了晓月,“晓月姑娘,对不住了。”
晓月先是一愣,随后便接了,面上如寒冰开化,露出了一抹暖阳般的笑容,“无碍。”
她二人都性情爽朗,解除了误会,倒是相谈甚欢。等到肖氏姐弟真要回家的时候,最不舍的倒是晓月,她立在门口同肖霏惜别,晓月坐在马车里掀起一半车帘招手。晓月却忽然抱住了尹子染的胳膊,说道,“老大,不若你日后,也给肖霏物色个相公吧。”
尹子染一愣,下意识便要拒绝。可晓月却说得有理有据,“毕竟当初我与酒儿在一起,也是亏了老大您的帮忙,您应当很擅长这事。”
尹子染眸光复杂的瞧着晓月,不禁反问,她很擅长什么事?媒婆?当初明明是王酒儿瞧上了晓月,她不过是推波助澜,帮了些小忙,怎能说都是她的功劳?肖霏从马车上探出了半个身子,惊喜的问道,“掌柜的,真的可以么?”
尹子染心中苦笑,自然是不可以,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擅长媒婆的差事!可她瞧着满面期待的肖霏,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只得认命的应下,“好,我尽力尝试。”
肖霏欣喜道,“太好了!掌柜的谢谢您。”
肖桓赶车要走,嬉皮笑脸的打趣,“阿姐,你羞也不羞,这么急着嫁人。”
“呸,仔细你的皮肉,还不好好赶车!”
姐弟两个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尹子染这才凉凉的瞧了一眼晓月。晓月笑的狡黠,心虚的说道,“老大,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的,实在是肖霏她瞧着太可怜了些!”
这个臭丫头,果然是故意的!尹子染无奈一笑,作势要去挠她腋窝,“好哇你个臭丫头!”
晓月最怕痒,掉头便跑,慌不择路,“哎呦,老大要杀人啦!”
画鸢跟着捣乱,抬手拦晓月,“掌柜的,来这边。”
王酒儿追着尹子染,装腔作势的劝,“老大,莫要欺负晓月,有什么事朝我来!”
而温良夜便立在不远处,端起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借着氤氲的烟气,眸光追随着那道娇小却灵活的身影,贪恋般的瞧着她娇美的笑颜,不自觉的便勾起了唇角。曲水阁里热热闹闹,又是朝气蓬勃的一日。曲水阁又开始正式开门。因着先前那位“贵客”,来饮茶的人数又翻了几番,其中不乏对贵客好奇,来探听消息的,但于曲水阁众人而言,其实并无差别,因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而来,来了便要饮茶。况且尹子染也交代了,若有人问起贵客相关的信息,叫王酒儿等人一律都答不知道。但忙碌,仍是真实的。直到晌午过后,饮茶的人才少了些。只剩了寥寥几桌,轻声絮语的聊着天。尹子染众人,也终于有时间松口气,准备用饭。晓月跟小松一同去了灶房准备吃食,剩下的众人一面收拾桌子一面等着。尹子染晨起便没用饭,到了此时肚子咕咕直叫,她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只盼晓月做饭快些。温良夜不动声色的凑了过来,抬手便照着自己头上砸了一下。尹子染饿的难受,但仍是疑惑的瞧他。温良夜见尹子染没反应,又抬手在头上砸了一下,这一次,尹子染是真的瞧不懂了,弱弱的问,“你这是,怎的了?”
温良夜眸中闪过一抹慌张,心道,王酒儿那法子果真不管用,尹子染都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