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夜拿了另一条帕子,细致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尹子染立在屋中,原本她一人待得很自在,但温良夜来了之后,却忽然不知该做些什么了。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可清凉的茶水下肚,她仍觉不够解渴,心中隐隐的生出了一股燥热。而叫她燥热的源头,此时就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与她对视。尹子染轻咳一声,险些被水强大,赶紧挪开视线,寻了个话题,“对了,你今日过来,不会留了奶娘一人在家吧。”
温良夜摇头,“这个你不消担心,奶娘很好,王酒儿跟晓月在家中顾着。”
想到那两个活宝吵闹的形容,温良夜倒是失笑,亏着奶娘喜欢热闹,不然还真不放心叫他二人照料奶娘。尹子染知奶娘无碍,也放下心来,抿唇笑了笑,“奶娘喜欢热闹,所以很喜欢酒儿。”
女孩眉眼灵秀,眯眼笑的时候好似两弯月牙,温良夜直直的瞧她,挪不开视线。尹子染给他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垂头避开,但想起今日忧虑了整日奶娘的病情,试探着问他,“你觉着奶娘的病情如何?”
温良夜一顿,不知她整日思索这事,疑惑她何出此问,“草掌柜开了方子,若是好生将养着,奶娘应该不会有事。”
因尹子染授意,草掌柜并未同温良夜说太多,所以他对奶娘的病情十分乐观。但知晓内情的尹子染,却不能盲目乐观。“若奶娘真的到了百日之时,你要怎么办?”
所以她试探着问,也算是提前给温良夜一个心理准备。可她没能等到温良夜的回答,只等到了久久的沉默。奶娘于他而言太过重要,是以他不愿面对这问题,尹子染眸光黯了几分,不再逼他,只暗暗下定决心,竭尽全力帮奶娘调理。温良夜头发晾干,倒是比尹子染想象的要快。外头轰鸣阵阵,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打开窗缝往外瞧,只能看到一片化不开的浓黑。他二人已经熄了灯,准备歇息。复又躺在床上,明明屋外仍是骇人的风雨,但躺在温良夜身畔,尹子染却无故生出了安全感,害怕的情绪早已烟消云散。白日爬了山,尹子染也有些困了,在她昏沉欲睡之际,温良夜却忽然开口,轻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格外清晰,“今日你不在曲水阁,赵县令来了一趟,说京城有一位要来揽月镇出公差,指定要曲水阁接待。”
尹子染眼睛已经闭上了,此时脑子混沌,只囫囵应着,“那就招待便是了。”
恰好来了一道闪电,将屋中照亮了一瞬,温良夜便瞧见,她像只猫一般的蜷成了一团长睫覆在莹白的面上,委屈巴巴的噘着嘴,似乎在怪温良夜扰了她的清梦。温良夜心中一动,有一处柔软似乎又温热了几分,鬼使神差的朝她凑去,在她额上印下了一吻。尹子染不安分的动了动唇,沉沉睡去了。外头是骇人的狂风暴雨,好似要掀翻了屋顶,但屋内却是满室的温柔和馨。一夜无话。被大雨清洗过的天空,分外澄澈清明,连吹过的晨风都带着一股子清冽的意味。尹子染立在门口舒展身体,感受着清凉的山风,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她昨日早早便睡了,不知为何,夜里虽下了大雨,但她却睡得格外香甜。山上众人作息也偏向早睡早起,所以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干活了。接近山寨那处,三五个人聚在一起,正在拨狼皮去狼骨,准备送到曲水阁,用作泡狼骨酒所用。尹子染起得早,左右也没什么事要做,心道不若去帮帮他们。这般想着,她也拿了一把剃刀,奔着那头正在剥皮的众人走去。小虎也在那一行人之中,他动作利落,一向负责带头剥皮剔骨。此时见尹子染走过来,众人手上动作立时便顿住了。她方才洗了脸,一张白皙的面庞愈发细腻清透,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她身上衣衫出自奶娘之手,一身素雅的淡色,但从山风中走来,当真是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哪怕赞一句绝色佳人,也丝毫不为过。也是这样,一众剔骨的男子,才瞧的愣了。毕竟昨日见过,况且小虎较旁人反应快些,很快便从美人的视觉冲击中清醒了过来,认出尹子染身份。“掌柜的,您昨个睡得可好?”
尹子染笑意吟的应声,“睡得极好。”
小虎见她说完话,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尹子染美貌惊人,却又不是俗世的美好,反而飘飘若仙子,透着一股子脱俗的意味,叫人不敢亵渎。给她灼灼眸光瞧的不敢直视,小虎见众弟兄也是一样的羞怯,赶紧出声,希望尹子染快些离开。“咱们兄弟在剥皮,过程血腥,掌柜的你还是先行回避的好。”
在仙子面前,剥皮去骨实在失礼。尹子染却哈哈一笑,扬高了手中的剔骨刀,“还有这许多狼皮要剥,我还是同你们一起,也算是给你们帮些忙。”
说罢便躬身,扯起了一头狼尾。早先曲水阁刚开业卖药酒时,每日都需新鲜狼骨,皆是尹子染和小松一同应付,去皮的活计尹子染做的熟练。听了尹子染的话,小虎倒是楞住了,也是这时才瞧见她手上的剔骨刀。尹子染顺利的将狼拽到面前,倒是没人拦她,但却不是众人接受了这事,而是她要剥狼皮这事,对众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冲击,一时都未曾反应过来。小虎最先回神,一激灵之后,便攥住了尹子染的胳膊,不许她再动刀。“不不不,掌柜的,您还是是歇着,剥狼皮我们来便好!”
尹子染半路给人拦下,实在想不通,还想跟小虎理论。但一直手却轻轻柔柔的拉住了她的衣袖,将剔骨刀接了过去,“子染,你先叫他们干活,我有事同你说。”
尹子染转头,见温良夜就立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