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中。平日待客的正堂之中,摆放着一套深红色的檀木桌椅,金色香炉放在桌上,屋中皆是淡淡的檀香,门外艳阳高照,但屋中并无小窗,是以光线要昏暗许多。赵怜雪一身静蜜合色袄裙,裙摆想着并蒂荷花修片,端庄坐在桌前,露出精致的樱桃红色鞋尖儿。这一身装扮趁她容颜秀美,但她面容哀戚,没有半点喜色,一双眸子肿的像两个核桃一般,艳色的衣裳更衬的她皮肤白的如同霜色,整个人没有半点活力。赵夫人立在一旁,圆润的面上也蒙了一层焦灼,朝对赵丰瑞道,“雪儿既然不喜,那还是不见的好,你瞧她这模样,叫人心疼。”
赵丰瑞坐着,单手撑在桌上,时不时便探头瞧一眼门外,听了赵夫人这话,面容登时便是一肃。“她不想见便见?人活着本就无法事事顺心,她是孩子心性,怎的你也跟着胡闹。”
赵丰瑞瞥了一眼赵怜雪,眸中掺了几分愠怒,“竟还敢离家出走,哪里还有半分女儿家的端庄。”
但任凭赵丰瑞说什么,言辞是否激烈,赵怜雪皆无动于衷,一双眸子仿若成了枯井,再掀不起半分波澜,瞧都不瞧赵丰瑞一眼。受了这等忽视,赵丰瑞自然不满,眉头弯弯扭扭的拧着,便要再训斥她。赵夫人上前一步,拦在了赵丰瑞面前,“你还有做什么,昨个闹得还不够么!孩子既不想嫁,你又何须逼她,若当真所托非人,她日后生活艰难又该如何!”
毕竟是做娘的,到底疼惜女儿,赵夫人瞧着赵怜雪浑浑噩噩的模样,忍不住心疼,一双眸子也是红了又红。见赵夫人红了眼眶似要落泪,赵丰瑞立时便慌了,语气立时便软了下来。“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我心疼我的女儿,怎能眼睁睁瞧着她就此消沉。”
赵夫人赌气版转过了身子。赵丰瑞扶着妻子坐下来,也重重叹了口气,“唉!”
他瞧了一眼面容凄切的母女两个,一向庄严的面上有几分无奈,道,“你们当真以为是我想这样?这是上面的意思!现在丞相那头已经允了,咱们若是没有缘由便拒绝指婚,可就是不识好歹了!”
他也是面容微沉,官场浮沉多年,他虽有自己的坚持,极力做个清廉正直的好官,但却也明白,有些妥协是无法抗拒的,否则轻易便会家破人亡。赵夫人早就愣住了,声音立时便轻了下来,瞧着赵丰瑞,难以置信道,“你说这是,那位的意思?”
赵丰瑞不语,便是默许了。赵夫人神色微顿,一颗心立时便凉了,冷如冰窖,再转头看向面容空洞的女儿,眸中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滑了出来。她慌张的抹了把泪,说道,“左右还未曾见过那位薛小公子,万一便是良人呢。”
可这话说出口,里头却没有几分笃定,似是在宽慰尹子染,也似在宽慰她自己。这时下人来报,音调微扬,“老爷,薛公子来了。”
赵丰瑞端起肃容,定睛瞧门口,薛炜彤果然缓步而至。他一身玄色衣衫,身躯挺直修长,一双桃花眼目不斜视,不言语时也有几分丰神俊朗,且他手握折扇,举止优雅倜傥,与传闻中的纨绔倒是大不相同。见此,赵夫人面上的哀戚倒是消了几分,与赵丰瑞对视一眼。赵丰瑞点了点头,迎了上前,“贤侄来了。”
引着他往桌边走,一面走一面指着赵怜雪介绍,“这位便是小女,赵怜雪。”
薛炜彤喜好美色并不是秘密,是以他初见赵怜雪容颜清丽,眸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艳,同她拱手见礼,“见过赵姑娘。”
可赵怜雪面若冰霜,不但对薛炜彤的行礼不做理会,还怨恨的瞪了他一眼。赵丰瑞见状,赶紧瞪了赵怜雪一眼,怕薛炜彤恼了就此走人,出声打圆场,道,“怜雪昨日研读字帖,投入间被我叫了过来,有些不满。”
说罢,赵丰瑞瞪她一眼,示意她态度好些。赵夫人也转头,眸光祈求的盯着她,赵怜雪本就见不得自己娘亲受委屈,是以虽不情愿,但仍简单见了个礼。昨个自曲水阁回来之后,她便失魂落魄,只因温良夜的拒绝,于她而言伤害极大,而尹子染的话又字字皆能戳中她的痛处,叫她痛不欲生。但对于温良夜,她却仍是放不下,也恨不起来。如此一来,所以的憎恶,便尽数放到了尹子染身上,她是极为自负的一个人,并不会思考自己的错处,只怪尹子染逼迫温良夜,且不肯成全她二人。想到这些,她的眸子便越发冰凉。而赵丰瑞夫妻与薛炜彤交谈,但也只是简单寒暄之后,便也没了其他话可说。赵丰瑞便朝妻子使了个颜色,赵夫人了然,跟他一同起身。“你两个年轻人应是有话可聊,我们便不馋和了,怜雪,你同薛公子好好聊聊,他也喜好茶道。”
赵夫人一步三回头,仍是不放心赵怜雪,但赵丰瑞却用眼神催促,叫她莫要再管。只盼儿孙自有儿孙福。可一等赵氏夫妇离开,屋中氛围便是一变,周韦彤面上本带着敷衍的笑意,此时立刻便冷了下来,赵怜雪周身的气氛也越发冰冷,面上写满了不愿开口。薛炜彤早就察觉赵怜雪对他的敌意,一直被娇惯着,脾气自然也上来了,想到昨日仙子一般的尹子染,在瞧一瞧面前瘟神一样的赵怜雪,高下立现。不过听说,赵怜雪与尹子染是好友?薛炜彤身子懒散的朝后,靠在了实木椅子上头,同样随意的问道,“我听你爹说,你同曲水阁的尹掌柜是朋友?”
忽然听到尹子染姓名,赵怜雪拳头猛的收紧,骤然抬头看向了薛炜彤。后者并未瞧她攥拳,只见她抬头,见到这般反应,只当是说中来了,眸中倒升起了几分兴味,“那你可知晓,那位神仙姐姐,为何会与她相公成亲。”
一提起尹子染,薛炜彤眸中全是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