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阁开门位置极好,恰巧位于揽月镇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头,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便不少,今日苟福还故意带了人来堵门。几十号人穿着黑衣往门口一站,几乎将曲水阁门前的这条街堵了一半,苟福带的人不少,瞧热闹的人也渐渐围了过来,门口更是万分拥堵。尹子染本在后院陪着奶娘,晓月的嫁衣绣成了大半,尹子染也帮奶娘做些锁边的活计,后院僻静,也隔得远,倒是听不到前头喧嚷的声响。还是听伙计过来报告,尹子染才知晓这事。她放下刺绣,安抚好了奶娘,这才朝大堂走去。等她到的时候,温良夜与王酒儿一行人已经立在门口了,与苟福的人对峙,虽然曲水阁众人人数不多,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输。画鸢站的稍靠后些,给前头一行人护着,眉眼微垂看似淡然,但攥在一起的双手却遮不住她心中的慌张。尹子染上前捏了捏她手心,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句,“莫慌,不会有事的。”
画鸢好似受了惊,猛地抬头,对上尹子染视线时,连眸中的惶急都未曾来得及掩饰。外头苟福的人仍十分吵嚷,苟福不知从何处拿了个凳子,小双笑眼得意洋洋的眯着,翘着二郎腿扫着曲水阁里头,任由手下对曲水阁众人恐吓叫嚣。“跟你们说,若不依着我们掌柜的做,你们今日就别想再开门了!”
王酒儿是个性子急的,到底沉不住气,袖中拳头紧紧攥着,扬声应了句,“你们欺人太甚,不怕我们报官么!”
但他这话一出,苟福带来的那些人,却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的歪歪扭扭停不下来。方才喊话的黑瘦男人抱着肩,唇角使劲歪着,眸中带着讥讽,“报官?连县令都不在,你们找谁报官去!”
他说话时模样嚣张,连尹子染都看不下去了。尹子染眸光暗了暗,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欺负到门口来,她挤开人群,走到了前头,直接对上了,在凳子上模样自在的苟福。他倒是个会享受的,还叫人支了张桌子,上头还摆了些瓜果,显然是打算耗上不断的一段时间了。尹子染扫了一眼桌上物什,抬手拿了个果子,放在眼前端详。苟福只当她怕了,眯眯眼中攒了几分冷笑,“尹掌柜若想吃,拿来吃就是了。”
说罢还往她面前扔了个小锤子。这果子尹子染以前未曾见过,但类似于核桃,皆是外壳坚硬不易破开,所以那小锤子的用途,并不难猜。尹子染扫他一眼,并未应声。只将手上的果子往桌上一拍,面上仍是云淡风轻,但等她抬起手之后,桌上只剩了个碎裂的果子。清晰的在苟福眸中瞧见惊恐,尹子染不由感慨,力气大连吓起人来都更容易些。见苟福敛了坐姿,尹子染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苟掌柜倒比我预料中还要不讲理。”
苟福见尹子染神色平静,好似并未被吓到,只觉自己这一通折腾似乎都没了意义,面色一狠便要叫嚷,但待他扫了一眼桌上碎裂的果壳之后,语气便软了下来。“我是真心喜欢画鸢姑娘,还望尹掌柜成全。”
这话本身十分真挚,但配上苟福这副色眯眯的面孔,却莫名叫人心生烦躁,没有半点相信他的念头。王酒儿听了这话便恼了,要冲上前来跟他动手,被温良夜拦了,不许他轻举妄动。尹子染也被苟福这模样烦的不行,连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半晌不知如何回他。在这期间,街上往来的人逐渐增多,在曲水阁门口围观的人更是不少。西街的一个婶子,拿帕子遮着嘴,但还是能叫人一眼便认出来,整条西街最八卦的便是她了。她将帕子攥了攥,说了句,“哎呦,听着倒像是一出痴情的苦恋。”
另一个婶子年纪大些,生了半头白发,打断了她,“说什么痴情苦恋,我瞧着这些不像是什么好人,堵了人家门不叫做生意,像什么话!”
举着帕子的婶子激动,作了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但声调却越扬越高,“要不怎么说是苦恋呢!我听说是这位爷瞧上了曲水阁里头的姑娘,但尹掌柜不放人。”
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缩在人群里头,挑眉说了句,“可我瞧着曲水阁的尹掌柜是好人,倒是这些人,瞧着面生,还凶悍。”
原本带人堵门这事,场面便十分紧张,众人虽在瞧热闹但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现在既有人起了头,后面说话的人倒多了些。一位老者颤颤巍巍的朝前走了一步,捻了捻下巴上的胡子,“我瞧着这人也眼生,好像不是咱们镇上的。”
这位老者年纪不小,在镇上也算有些名望,他一说话倒有许多人附和。“我瞧着也眼生,好像以前未曾见过。”
尹子染将众人的叽叽喳喳尽收耳中。她早就知道,揽月镇的镇子虽不大,但镇上的人们却团结,对于外来者十分排斥,当初尹子染刚到揽月镇开铺子的时候,因她也算是外来者,便揽月镇的排外与护内感受的十分清晰。直到曲水阁开业许久之后,随着时间推移,镇上众人这才接受了她们。扫了一眼自鸣得意的苟福,还有渐渐躁动起来的人群,尹子染心念一动,倒是有了个主意。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诸位乡亲,大家聚集在此地,想必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应该识得我,我是曲水阁的掌柜,姓尹,曲水阁开门迎客这许久,向来是规规矩矩做生意,勤勤恳恳应客人,但今日……”尹子染一把嗓子清脆,模样又清秀漂亮,说起话来更是声声入耳,围观众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听她说。尹子染倒也不掩饰,将苟福这事,添油加醋的朝众人解释了一番。王酒儿瞧的有些发愣,低声嘟囔,“老大这是做什么,同这些人说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