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画鸢还未曾等到尹子染的回应,便复又转身,望向了门口的孙凡。她知孙凡只是个传话的,是以并无为难他的意思,“这位小哥,劳你回去告知你们掌柜的一声,画鸢今日从曲水阁离开,从此以后与曲水阁再无半点干系,他与我之间的纠葛,莫要再牵连旁人。”
聪明如画鸢,自然清楚到这情况下还在纠结,苟福断然是不会放过她的,与其牵扯尹子染一同受累,还不如她从曲水阁离开。尹子染设计包装盒所耗心血,画鸢都瞧在眼中,尹子染护她至今已经仁至义尽。那头孙凡听了画鸢这话,心下便是一喜,画鸢离开曲水阁,那他今日前来的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他实在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一想到苟福的奖赏,孙凡面上按捺不住的流出了几分欢喜,倒连方才经受的委屈都尽数抛在了脑后,毕竟苟福虽脾气不好,但出手却阔绰。“好嘞,小的定然将这话带到!”
孙凡朝画鸢点头哈腰,态度极好的应声。但猛的一句喝骂,却叫吓了一跳,“住口!”
尹子染腾地一下,便拍桌而起,面色同语气一般凝重。孙凡浑身一抖,一只脚下意识便朝后伸去,已然踏在了门框上头,吓得想要逃走,还是定睛一瞧,才发现尹子染的怒火并非朝着他来。尹子染朝画鸢那头走了几步,攥起的拳头紧了又松开,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道,“你想走便走,谁又允许了!”
“你当曲水阁是什么地方,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连我这个掌柜的的意见都不消再问么?”
画鸢被尹子染问的面上一红,半晌答不上话来,只嗫嚅着,“掌柜的,我……”“你还晓得叫我一句掌柜的,”尹子染是真的有几分恼了,不为别的,只为了画鸢动不动便要离开,她花了那许多功夫,只为叫画鸢过的欣喜,甚至不惜惹恼了苟福,放弃了茶叶生意。但画鸢却三番两次提出离开,这般轻易便想放弃自己。尹子染语气并不温和,与往日温软的模样大相径庭,自然能叫画鸢意识到她着了恼,是以画鸢也不敢再出声,怕惹尹子染生气。见画鸢虽不说话,但至少不再提起离开之事,尹子染这才看向门口,故作凶悍的瞪了孙凡一眼,“你还不快走。”
好在孙凡并不识得尹子染,给她这纸老虎的模样唬住了,生怕尹子染朝他动手,立时迈出了门口,落荒而逃。尹子染生了些气,方才说话的声音又不小,此时停下才觉嗓子干燥。温良夜将茶水递过来,拍拍她肩膀,,为着方才的着恼,尹子染十分不自在,接了水来喝,顺带着用茶碗阻隔了众人视线。眼瞧着尹子染将一杯茶水喝尽,温良夜才放心的开口。“现在揽月镇上的住户都识得苟福模样,且对他颇有怨念,他恐怕再难随意出入镇子,从今日便能瞧出,他自己不敢前来,只派了个手下过来威胁,该是怕了曲水阁,所以比起其他地方而言,曲水阁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在劝说画鸢,先不要离开。画鸢自然知道这道理,只要她待在曲水阁,那苟福便无法奈她何,但她若留在曲水阁的话,却又会给曲水阁带来麻烦。她眸光略有些复杂的看向了尹子染,眸中夹杂了几分小心翼翼。尹子染瞧她一眼,眸光无奈,但仍说了句,“画鸢,你随我来一下。”
说罢瞧了一眼温良夜,叫他安顿好众人,正常开门迎客,顺便交代,“良夜,待会若黄鹤楼的黄掌柜或许会来,还得劳烦你先与他商量酒席菜色。”
温良夜轻轻点头,模样稳妥。将这事交给他,尹子染自然是放心的,之后便带着画鸢到楼上,一路走到了阁楼。阁楼不大,屋顶的琉璃漏下光来,照的整件屋子皆是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坐。”
画鸢用手扶住裙摆,在凳子上坐下,自从曲水阁开始营业以来,因表演和收拾桌面,她来了阁楼数次,却唯独这一次最是拘谨。察觉画鸢的紧张,尹子染叹了口气,也后悔起了方才在下头,情绪不该失控。是以此时尹子染放柔了语气,缓声解释,“画鸢,你当真觉得在曲水阁过得不好,所以想离开么?”
若她真的想走,尹子染也不该阻拦。画鸢一愣,苦笑,“自然不是,若能叫画鸢自己选择,只恨不得这一辈子都留在曲水阁,认识掌柜的之前的日子,现在瞧瞧,都不算是真的活过,不过是一具行尸,日日重复着叫人厌倦的事情。”
画鸢也跟着叹了口气,语气悲戚,“但我却不能如此自私,明知留下会给大家带来磨难,还能心安理得的过日子,我当真恨极了这张脸!”
说着话,画鸢竟抬手在自己面上扇了一巴掌,语气脆弱又十分挫败。尹子染阻拦不及,手徒劳的悬在半空,瞧着画鸢半边细嫩的脸颊缓缓肿起,留下一道清晰的手印。虽是心疼,但却能理解她心中苦闷。众人都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但实际上美貌招来的灾祸,多半是给女子本身,尤其无力自保的女子,活的更是艰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尹子染不再拦她,只瞧着她默默落泪,过了半晌才清了清嗓子,说,“可你就这般离开了,叫我曲水阁如何是好。”
画鸢本以为尹子染会劝她不要再哭,却听尹子染这样说话,微微有些发愣,“嗯?”
尹子染继续说,“你的功夫茶表演的出神入化,许多客人来了之后,指明要瞧你演出,你如果就这么走了,我再去哪里寻一个将功夫茶演的这般好的人来?”
画鸢听尹子染说的严肃,只当她是真的在忧心这事,心下也跟着慌了,“冷凝也擅长习舞,假以时日……”尹子染却摇了摇头,“你明知旁人皆不及你半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