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暗红色的檀木桌摆的端端正正,桌子两侧分别放了椅子,一面坐着身穿红色夹袄的奶娘,另一端则是晓月的双亲。奶娘慈眉善目,微微佝着身子,视线中带着慈爱的瞧着晓月与王酒儿两个。而晓月爹面上一派喜气,但为了保持严肃,略压抑了下心中笑意,坐的笔直,趁人不住的时候,晓月娘抬手瞧瞧用衣袖抹了抹眼泪,但眸中的欣喜与祝福却丝毫不少。晓月娘是真心喜欢王酒儿,对这个女婿也是怎么瞧都喜欢,但无论她有多喜爱王酒儿,嫁女儿这事,总归是不舍的。下首,王酒儿与晓月比肩,两人身上皆穿着艳红精致的喜服,一娇小一高大,立在一处着实登对。司仪在一旁侃侃而谈,将拜天地的流程走的顺顺当当。这场亲事并无什么出人意料之处,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也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转折,但尹子染却瞧的津津有味,尤其是转头时瞧见的众多熟悉的脸庞,更叫她心中一阵放松。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真是最不惊喜,却也最为美好的形容。尹子染眼睛发酸,只觉心中缓缓发着热,一股平和的喜悦涌上心头,竟有几分要落泪。一只修长的手悄然朝她伸过来,将她的手握了。尹子染有所察觉,不知温良夜为何忽然牵她的手,想仰头问他,但恰巧王酒儿与晓月礼成,围观着的众人皆配合的鼓掌叫好,欢笑声和起哄的声响甚至盖过了司仪的大嗓门。这动静太大叫尹子染也下意识的朝人群看去,面上绽出了一抹笑容。可等她再转头却发现,温良夜仍在瞧她,一双眸子和缓温柔,似乎要将她装进去一般,事实证明,他眸中倒影的确只她一人,也算是将她装进了眸中。尹子染瞧见温良夜张了张口,但他那对眸子太过夺目,将她的全部注意都吸引了过去,是以并未听到他方才说的是什么。她面上全是懵懂,的点了下头,下一瞬温良夜却朝他了过来。他清俊的面庞越来越近,尹子染一双眸子猛地瞪大,心脏不受控制的一般砰砰直跳,甚至能数清他根根纤长的睫毛,他离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也跟着覆了过来,叫她面上一阵一阵的发着烫。可他只是凑近了,抬手将她额上碎发拨到了一旁,旋即便起身,云淡风轻,继续瞧着被人群围住的王酒儿与晓月两个。面前那张清俊的面庞消失,但面上的燥热却丝毫不减,额上的触感似乎还未曾消失,好似羽毛略过一般,痒痒的。过了片刻,尹子染才堪堪回神,瞧着温良夜利落清朗的侧脸,仍是忍不住想着方才的形容,心跳半点没有变缓的意思。温良夜面上一派淡然,但却在心中暗自庆幸,亏得及时松了手,否则怕是会给尹子染发现,他这汗涔涔的手心。气温缓缓转凉,日子一日一日的,好似也跟着过得快了起来。晓月与王酒儿自成亲之后,便愈发亲近,没日没夜的腻在一处。比如现在,王酒儿抱着一坛酒,嘿嘿傻笑着却没半点要将酒放下的意思,另一只手却伸出去,要扯晓月的衣袖,“夫人,还是我去吧,外头凉。”
晓月瞥他一眼,眸中含羞带怯,“罢了,我也得做活,你不消担心我,我没事的。”
“还是我来吧,你去屋中吃瓜子便好。”
王酒儿手上微微用力,拽的晓月往后退了一步,话中没了往日的粗犷,竟还有几分叫温柔。晓月身子微晃,倒也不恼,抬在王酒儿胸前轻轻打了一拳,笑道,“你这呆子,还有一堆活没做完,我吃什么瓜子。”
“可我不舍得你操劳嘛。”
王酒儿说话时尾音发颤,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小松原在擦桌子,见到了这般形容,手上抹布“啪”的一声便掉在了桌上,白净的面上满是疑惑,震惊的问尹子染,“老大,晓月姐不就是要出去贴个告示?”
盏茶功夫就能做完的事情,瞧这两人的模样,好似要纠结上一天。尹子染坐在一旁,将手中瓜子壳扔掉,拍净了手上的残留的瓜子,面无表情的瞧着那两个人秀恩爱。这样的戏码每日都要演上一段,尹子染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是小松这几日负责去南湖山取猎物,见得少。想了想,尹子染起身,抬手拍了下小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小松,你也长大了,日后成亲可千万记住,莫要学这些,你便瞧着,这样下去她两个都没饭吃。”
尹子染心中愤然,这两人公然秀恩爱,单身狗瞧了不喜就算了,怎么她一个有夫之妇都觉着心中发酸呢!但温良夜那副清冷的模样,跟秀恩爱二字又实在扯不上半点干系,尹子染心中一动,想象了下温良夜像王酒儿那般,捏着嗓子叫她娘子的模样,身子不由抖了一抖。但思绪发散,便再难收回来,她一转念,便想到了王酒儿成亲那日,温良夜凑过来的时候……温良夜旋即进门,瞧见的便是尹子染愣怔的模样,不知她在想什么,面颊发红,一双眸子好似氲着一层水雾,格外惹人怜爱。直至他走到近前,尹子染仍是无所察觉,兀自想的专注,似乎还……吞了下口水。这是在想什么,温良夜失笑,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娘子?”
尹子染猛地抬头,红着一张脸,瞧见温良夜却好似瞧见鬼了一般,眸子也跟着瞪大,旋即便一般不发的转身,逃也似的跑了。温良夜一愣,站在原地,半晌才眸光沉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以往尹子染见他都十分欢喜,但今日却给他吓走了,连句话都不愿同他说……他大抵是变丑了?小松立在桌旁,早便将抹布捡了起来,面容无辜。温良夜沉吟许久,问,“小松,你有时可会忽然便觉我生的难看?”
“啪嗒”一声,小松刚捡起的抹布,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