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顺虽说断了一只手,却依旧端着皇上跟前红人的架子,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菜,不由得嗤笑一声。“今日说是来了一位新的厨娘,听说还是王爷从百姓中挑来的,这身份……”曹德顺语气中的不屑表露无遗,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尹楚楚,这让尹楚楚心中刺痛,方才的想法更是扎了根一般疯长。“曹公公打过招呼了,那便可以离开了。”
温向阳吃着饭菜,却是一眼都没留给曹德顺,这些日子已经整治够了,现下也提不起兴致。蒙毅是个武人,哪里看得惯曹德顺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当即瞪了曹德顺一眼,温良夜瞥了眼他的断手,倒也没说什么。“曹公公慢走。”
一开口便是一句平淡的逐客令,让曹德顺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去。门前便是停好的马车。军营占地广大,这阉人是一时半会儿都不愿意累着自己,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就要踏上那精巧的马车。蒙毅看不习惯,乘着曹德顺抬步上轿之时将手边的箸枕用手指摆弄起来,眼看着曹德顺一脚踏上轿子,另一脚微微悬空之时,将手中的箸枕弹了出去。光滑的瓷器打在马腿上,顿时马受了惊,发出一声嘶鸣。饶是马夫反应再快,也冲出去好几米,曹德顺站不安稳,直接从轿子上摔了下去,不用看也知道,那脑瓜子一定是嗡嗡的。“哎哟……”听着那尖细的嗓音发出一阵痛哼,温向阳也不由勾起嘴角,温良夜虽说看着正经,眼底里也带了丝嘲讽的味道。蒙毅心情大好,当即举起碗。“小姑娘,再给老夫来一碗!”
曹德顺摔了一脸沙土,原先高高在上的曹公公,现如今也如丧家之犬一般落魄。“咱家必不会轻饶那小崽子,等咱家回了京城……”曹德顺握着断手口,满眼阴骘,原本尖细的嗓音现在更多了几分嘶哑,听得车外赶车的马夫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一路相安无事。曹德顺顺利抵达京城,一入皇宫就嚷嚷着要见皇上。他毕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当即便领着去了御书房,十六正托着本书,一双眸子沉静如水,却有波涛暗涌其中。“奴才叩见皇上。”
曹德顺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即便在宫中对待下人耀武扬威,但是在皇帝跟前儿却是一直端的正自己的态度。这也是十六愿意将他放在身边的原因之一。“起来吧。”
光是听声音,十六便知是曹德顺回来了。一双眸子就没离开过眼前的书本,曹德顺跟随十六多年,自然对他的脾性有一定的了解。“皇上,老奴在边疆可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啊。”
曹德顺并不起身,而是又一扣首拜了下去,十六前些日子收到的信件都是说边疆无事,甚至有隐隐赞美之意。可现如今曹德顺一回来便是诉苦,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变数?十六将书放下,微蹙眉,光是这淡淡的威压便让曹德顺不由一抖。“奴才的右手被世子手下砍去,每天吃着再简陋不过的吃食,就连住的地方也是不遮风雨,奴才差点就见不到皇上了呀!”
他尾咬的极重,太监独有的腔调的确为这些说辞蒙上了一层凄惨。十六听到这里,已然确定信件被人调换,曹德顺毕竟是他派去的,怎么说也沾着他几分薄面。现如今居然被人如此苛待,岂不是与他为难?曹德顺见十六脸色变换,温良夜本就声势浩大,现如今都不给皇帝的人几分薄面,想必皇上心中也有了疑虑。本着报复的心思,曹德顺便开口。“奴才受伤事小,可是奴才抬出皇上您的名头,他们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奴才实在是为皇上痛心,皇上您那么相信王爷,王爷却……”到底是阉人,说话都带着阴阳怪气,语调拿捏得倒是刚好,渐渐微弱的声音让十六心中不由得对温良夜不满起来。但到底还是存着以往的情谊,待曹德顺退下后,十六便打发了人去调查此事,毕竟不可只听一家之言。温良夜算是他的助力,怎么会因为一面之词就降以严惩?而另一边。尹子染正往皇宫赶来,一来小旗也是想她了,二来也是说些照顾孩子的经验。小太子是小旗的心头肉,但怎么说也是头一个孩子,总归是没经验的,便将尹子染请来。琉璃站在宫门外,老远便望见那一身月白色衣裙翩跹而来,心下一喜便迎了上去。“娘娘已经念着王妃多时了。”
琉璃行了一礼,走上前来为尹子染引路,琉璃一进宫内,便轻声说道:“娘娘,王妃到了。”
“我刚刚还说着你什么来,前脚话音落,后脚就听见琉璃这丫头嚷嚷了。”
小旗也不顾宫装繁琐,快步从宫内走了出来,上前握住尹子染的手。“你可叫我好等。”
“不过是几日未见,你倒是闹得像是久别重逢一般。”
子染拍拍小旗的手,目光柔和,声色清浅:“小太子呢?”
“方才带他玩了会儿,眼下也是睡着了。”
小旗望着屋内,眸子里满是母亲独有的柔软,自从有了小太子,小旗的性子也是变了不少。也是,天底下有几个母亲不疼爱自家孩子的。“那我们就在这儿坐会儿吧,让孩子歇息着。”
尹子染望着小旗的神色,不由想起当初温向阳刚刚出生的日子,心下也变得柔软起来。小旗很是自然的吩咐,“琉璃,把那高山云雾泡上,用今早采来的山泉水,给王妃用那套云烟山水的茶具。”
两个人正说着体己话,像闺阁里的两个小姑娘,左右开着玩笑话,吃着点心,窗外偶有鸟鸣,颇有一种时光静好的气韵。“皇上驾到!”
屋外是太监的唱礼声,二人端正了身子,起身相迎。平日里十六见了尹子染,都会笑眯眯的唤上一声皇嫂,可今日十六一进门看见子染脸色却是微沉。“王妃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