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璀璨的星光将夜幕缀满,如同银河般,让人心旷神怡。营地内,受罚的士兵将新帝突然前来的消息禀报了孙健,但后者在稍微犹豫后,还是决定继续留在主帐,皇上这么晚前来,又是微服出宫,肯定不是为了政务,必然是私事。而这军营里,能够吸引他前来的,除了那位宁死不肯回宫的皇后娘娘,不做他想。“皇上对皇后果真是一片情深啊。”
孙健感慨道,可他忽然想起,今夜那间营帐内不断传出的怒骂声与叫嚣声,嘴角狠狠一抽,皇上若是听到皇后娘娘对他的怒骂,不知道会不会与娘娘置气。希望娘娘能好运一点,可别当着皇上的面,将那些话再说出口啊。“来人。”
越想,他越发担心新帝会在这营地中动怒,也在担心着,这位刚刚荣升为皇后的女人的性命安全,“去,密切注意娘娘和皇上的动静,若是皇上与娘娘争执,立即前来告诉本将。”
作为朝臣,他可不能让帝后失和的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到时候,还得去劝一劝才行。“娘亲,喝茶润润喉咙吧,您骂了快一夜了。”
上官白懂事的为口干舌燥的女人端了杯温茶过来,“你不是说过吗?不能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
再说了,这里距离皇宫那么远,就算娘亲再怎么骂,那人也听不见,根本是白费力气。“哼,不骂他,老娘这口气咽不下去。”
上官若愚猛地往嘴里灌了几口茶水,面色黑乎乎的,余怒难平。丫的,他莫名其妙做了皇帝也就算了,瞒着她那么多事,她也可以暂时不和他计较,可是!他居然到这会儿,还不肯出现?这要是还忍得了,那就不是女人!握着茶杯的手掌用力收紧,上官白特同情的看了眼她手里正在受苦受难的瓷具,恩,为了让娘亲好好发泄心里的怒气,只能委屈它了。“娘亲,白发哥哥是不是不要咱们啦?戏文里不是常说吗?那些男人有本事以后,都会抛弃以前的妻子的。”
上官玲一脸不安的走到她身旁,弱弱的问道,“白发哥哥还不来接咱们,会不会也是这样啊?”
“咔嚓。”
瓷具上,一条裂痕诡异出现,上官若愚眼皮轻抬,冷笑道:“你说他会这样吗?”
阴恻恻的语调,让上官玲心尖升起一股寒气,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摇头,总觉得要是点头的话,娘亲一定会变得比现在更可怕。“哼。”
将茶杯扔到桌上,她阴沉着面容,咬牙道:“他爱来不来,老娘不稀罕!不就是当了皇帝吗?有啥了不起的?丫的,这头白眼狼!”
靠,当初他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是谁陪着他同甘共苦?当初他受人排挤,受尽冷遇的时候,又是谁与他共同进退?现在他成为了天下之主,就玩失踪?玩个性?哼哼哼,如果他真敢这么做,她绝对偷走国库里的所有存银,带着宝宝,休了他,自个儿逍遥快活去!上官玲不安的咽了咽口水,嘤嘤嘤,娘亲现在的表情好恐怖,好吓人。她缩了缩脑袋,极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朝上官白那边挪动步伐,还是和老哥站在一起更安全。“你躲什么躲?老娘很可怕吗?”
上官若愚敏锐的察觉到女儿的恐惧,柳眉飞竖,横眉怒目的问道,显然是迁怒了。上官玲被她这么一吼,心里的委屈和不安,瞬间化作眼泪夺眶而出:“哇——”宛如鬼哭狼嚎般的嚎啕大哭声,从营帐内向外飘去,正在外头巡逻的士兵,吓得双腿一抖,立马加快的脚下的步子。原来不止是皇后娘娘大半夜喜欢抽风,连她的子嗣,也有相同的癖好吗?这么晚释放魔音骚扰人什么的,真是太不道德了。一抹白色的人影静静站在幕帘外,如一尊清冷孤寂的雕塑,纹丝不动。路过的士兵无声的冲他行礼,尔后,便头也不回的远离了这方。皇上站在皇后的营帐外,却不敢进去什么的,他们真的没有看见。“别哭了。”
女儿的哭声,让上官若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口气,蹲在地上,将小泪包紧紧抱到怀里,好吧,她不该因为那人,对孩子发脾气,再怎么样,孩子都是没错的。心里充满了负罪感,同时,对某人的怨气,也愈发加深。丫的,要不是他,她至于这么恼火吗?至于吗?她平时是多么温柔、和气的一个人。上官玲哭了一阵后,挂着满脸的泪渍,趴在她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娘亲,把妹妹放到床上去吧,她很重的。”
上官白懂事的说道,担心她会累到。上官若愚这才点头,将女儿横抱起来,放到了木床上,温柔的替她将被子盖好。“娘亲,妹妹说得没错,那人也许真的把我们给忘掉了,你别难过,大不了我们离开这里,再为你找一个好人,给妹妹找一个更好的后爹。”
上官白面无表情的安慰着,“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可两条腿的帅哥遍地都是。”
“……”我去,她有说过这种话吗?上官若愚被儿子口中吐出的话语,惊得有些脑子发懵,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没发烧啊,这话怎么会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如果这话换成是小玲说的,她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可偏偏是从这个天生古板、老成的儿子,这怎能不让她感到吃惊?“娘亲。”
上官白握住了她的手腕,双眼布满了忧色,娘亲她一定是在强颜欢笑,“总之,不管娘亲有什么打算,我和妹妹都会支持你的。”
虽然他认同了那人后爹的身份,可他若是让娘亲不开心,那就一脚踹开他。天大地大娘亲最大,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与娘亲相提并论。上官若愚心里暖暖的,嗯哼,这年头,果然还是自己的孩子靠得住!她刚想摸摸儿子的脑袋,表达表达感激之情,谁想,一股凉风忽然从帐外刮入,静止的帐帘被风吹起,一抹白影,迅速跃入帐中,点住上官白的睡穴,将他沉睡的身体,抱在怀里,放到床上,与上官玲排排睡。“……”上官若愚傻眼似的眨了眨眼睛,完全没回神。那股极淡的药香,在她的鼻息周围轻轻回荡着,那抹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身影,此刻,就站在她的半米外,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及到。她很快摆脱了惊愕,眸光忽闪,那些纷纷扰扰的情绪,通通散去,只剩下凉薄的冰冷。双手抱在胸前,抬起下巴,冷冷的盯着他,也不开口,更不主动说话。南宫无忧弯着腰,将上官白的身体安稳的放置好后,身后,那束不容他逃避、躲闪的目光已如针芒般刺来。单薄的身躯微微一僵,手指黯然收紧在拳头里,他拂袖站好,背对着她,三千华发静止似的垂落在背上。那股让人压抑的沉默,在这营帐内徘徊着。半响后,上官若愚心里的耐心彻底消失,她冷哼一声,转身往帐外走去。妈蛋!她可没时间和他玩沉默是金的游戏,没话说是吧?那就不用说了!“你去哪儿?”
手臂被人轻轻握住,他终是开口金口,沉静的眸子,定定凝视着她,似有万千的情绪在眸子里翻腾。“这位皇帝陛下,世上有哪条律法规定,老娘不能出这个门吗?有吗?”
上官若愚凉凉的弯了弯嘴角,心头既有些委屈,又有些恼火。他白天不来,害她等了足足一个白日,好了,现在人来了,却和她相顾无言!既然彼此没话说,她能怎么办?总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堵自己的心吧?手掌微微紧了紧,他笨拙的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去平息她心里的愤怒,只能像个稚嫩的孩童般,手脚无措的站在原地,却又固执的不肯放开手。好像只要他松了手,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走出他的世界,离开他的身边。上官若愚不悦的扫了眼,他的手臂,“放手。”
“……”沉默,他用实际行动回答她,他的不愿意。“靠,你到底想干嘛?”
心里那把火,蹭地一下,燃烧到极致,两簇跳动的火焰,将她的眸子点缀得闪闪发亮,“老娘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你丫的现在是皇帝,别特么摆出这副谁欺负了你的表情,老娘不欠你的!给我撒手。”
她怒声骂道,丫丫的,他是小孩子吗?居然还不许她离开?好在这会儿帐外没有士兵把守,不然,听到这番话,绝对会吓得小心脏不停抖动。哪国有过皇后教训皇帝的先例?连想象,也无人胆敢去想这种事,好么?南宫无忧固执的不肯放手,深邃黝黑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面上似有丝丝委屈,活像是被责骂的小孩。上官若愚气笑了,“你究竟还想做什么?老娘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先和老娘装起委屈来了?”
如果换做是以前,她定会动恻隐之心,定会为他这副无声控诉的样子而心软。可这些天来,她心里压抑了太多的烦躁,那些困扰她的疑惑,一直盘踞在她的心底,这会儿见到正主,又被他给火上浇油,能不爆发吗?“不要生气。”
他淡淡启口,“是我的不是。”
“哟,你也会道歉啊?敢问您老有啥地方做错了?说出来给我听听?”
道歉?呵,如果真的心怀歉意,他至于整整一个白天搞失踪,到这会儿才出现吗?再说了,他如今贵为天子,只有别人错的,他怎么可能会错?上官若愚冷笑道,面上布满讽刺。南宫无忧懊恼的低下头,薄唇轻轻抿紧,那双美如月光的眼眸,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