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术回来已是两天之后,依照李宝行事的惯例,赵煜的去处他只字未提。万航也不强人所难,只叮嘱道,“切勿在长缨面前露馅!”
好消息来的时候,是在正月二十九的午后。万航刚把刘允升放在庆丰面馆的那台印刷机,运回砖街巷的宅邸,就瞧见了毛破军在门口探头探脑。“破军,为何不进来一叙?”
万航有好地打着招呼。毛破军搔着后脑勺,“我还怕走错门,特意先观察一二,真巧,正瞧见渡之你。”
“今日又来看望长缨?他……或许刚歇下,不如我去喊他起来!”
说着话,万航抬脚就要往厅堂走去。“不用不用,我是来传递个消息,听闻官家已经恩准长缨暂代都指挥使一职,而我暂代都虞侯!”
毛破军口气中难掩升职的惊喜,尽管只是“暂代”,却给他带来莫大的慰藉般。“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们!”
万航真诚祝贺。“我希望长缨能尽快振作起来!”
毛破军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接过万航递上的茶水。“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好搭档,他一定会的!”
“只是,赵府一事,悬而未决,那赵府恐怕是回不去了,我听说宫里人说,赵小姐听到父亲溺亡的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什么!”
万航闻言,急得差点跳起来,忍不住在心底骂娘,哪个他妈的长舌妇往宫里传这样的话!如果让自己知道是谁,一定不会放过他!“可知是何人传进去的吗?”
他急切地问道。“这就是不知道了,你也知道,宫里除了官家和皇子,那就是女人和宦官,他们巴不得民间发生点事,好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毛破军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见万航脸色不对。又补充道:“万公子也不需要担心,长缨与皇子们交情不错,寻个机会带个话进去还是使得的!”
万航的心凉透了,自己怎么从未想过,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苦楚呢?眼下不管赵煜真死假死,对她而言都是钝刀割肉般的“生离”啊!“你们在讨论些什么呢,说得这么热闹?”
赵泽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檐下。“长缨,你醒了?我是来传信的,官家许你戴孝任职,都指挥使!”
毛破军放下手中茶盏,跑上前去,欣喜地说道。“是嘛!”
赵泽川披着大氅,揉着鼻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真的,听闻是秦相举荐的你,相信敕令不久便会传来!赵府因命案牵连颇深,你自然不得住了……廖都知差人打听你的住处时,我等才知晓的。保准不会有错!”
“好吧!多谢!”
赵泽川的话看不出悲喜,但是明眼人就知道他是悲伤的,因为赵煜甘愿赴死这一件事让他心生不快!多年以后,赵泽川还因为这事耿耿于怀,差点酿成大多错,但此时按下不表。毛破军又叮咛了几句,才在赵泽川的目送下离开。“这就是你使用的手段?”
关上府门后,赵泽川当即对万航发难。万航知他心中不悦,但还是没想惯着他!他是个男子汉,不是小女子,越对他柔软,他越发陷进去无法自拔。“如果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我可以再运作一番,让官家收回成命!”
万航举杯就唇,小口啜饮。“是吗?你到底要运作到多少人陷入危险之中?父亲他的事,其中到底有何缘由?”
赵泽川坐在万航对面,问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不罢休!“你只需要知道,他还好!移孝为忠,有何不可?”
万航的脸也拉得很长。“渡之,先生喊你过来!”
屠术早就看到赵泽川浓云密布的脸,赶紧找个由头,打破两人的胶着状态。万航丢下他,独自进了屋,“先生,寻我何事?”
印刷机摆放在二楼一间最为密闭的隔间,不清楚房间布局的人,初来乍到肯定不会想到。刘允升像个得到心仪已久的玩具的孩子,摸着那些码好的字雕,翻开看了一遍又一遍。万航拱手作揖:“先生,庆丰面馆已经由他人接手,刘老也已启程回婺州!望你多多保重,有朝一日,你们父子总会相见的!”
刘允升捋着胡须点点头,心满意足,难得嘴角露出明显的笑意!“先生,赵府故事中含有隐射之意的文字,点到为止就好,切莫太过于激进,否则秦伯阳一旦起疑,对我等都不利。”
万航看他边对照文稿,边在码字盘中找寻,大概是盘点每个版面上所需文字的数量。他不再理人,便表示他需要安静,除了单羽侍奉在身侧,屠术和万航都退了出来。“渡之,你这几日可见过赵玉川?”
屠术想起赵煜的话,在下楼前把他拉住相询。“没有啊,他怎么了?”
“渡之糊涂啊,那日他是不是一路尾随你,从风雅阁到赵府?进门时,他就跟在你身后,一定也看清当时的状况……按赵大人所言,他已经是秦桧的爪牙,难保他会不会说出些什么来?”
屠术小声附在他耳边,说完并没再继续。万航不是没想过赵玉川,当初两人在大理寺外遭遇,赵玉川趾高气昂地给他下马威时,他已经想到了。此时从屠术嘴里听到如此确定的消息,还是大吃一惊。他只知道秦桧为了排挤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包括前宰相李刚,范宗尹,都被他用计谋赶出朝堂,不久后的张俊,下场恐怕也一样。但是赵玉川被秦桧直接安插在赵府内,这手段太过粗糙,会不会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做的呢?然而不管哪种,都说明了赵玉川的身份不纯粹了。“赵大人的意思是……”万航知他话还没说完,斜睨他等待着。屠术和盘托出,“他说,处置权交由你来!”
这下万航犯了难,赵玉川是赵煜的侄子,怎么可能说弄死就弄死……他这种贪财好色谄媚权贵之人,该如何利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