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一个下午,“赵煜”下葬了!连续熬了几夜的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春寒料峭,回暖的江南,这一夜突然下起雨来,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不少。账房先生记完当日的账本,交给赵泽川后,就挎着包袱俩开了赵府。赵泽川于心不忍,从怀里拿出银票硬塞给他,他才流着泪收下。偌大的赵府没了仆人的搭理,萧索的不像样子。一日的餐食没了着落,只得靠自己动手。吴山腿脚快,负责采买,万航就成了掌勺。小翠反而成了最忙的,她要照顾赵静姝,还要清洗整理这好几个男人的衣服。每每看到万航,赵静姝就情不自禁的羞怯。这天傍晚,万航端着切好的菜走进后厨的时候,却瞧见了她的另一番模样。身着浅麻色春衫的她,头顶的发丝拢起,只用一根木簪固定住。灶膛的火光跃动在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妩媚的眼睛像是在与火光对话似的,透着沉敛的韵味。她一手支着腮,一手拿着木柴拨弄着火苗,百无聊赖的娇慵之态。万航也不知道她这样坐了多久,本不想打扰这美好的画面。但见天色已晚,又不得不尽快做些餐食来,供大家果腹。他一手端着菜盆,轻轻敲了敲门沿。赵静姝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抬头看见来人,眸中蓦地装满喜色,她兴奋地站起身。莞尔一笑,唤着“渡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万航,让他心中一动,她这是刻意在等自己吗?连日来,碍于诸多兄弟在场,两人甚至都没好好说过一句话。“姝儿,这几日也累了,还是换我来吧!”
万航只是怕她这个大小姐,操持火灶,与身份不搭。再者,万一冒出火星子,窜上她的衣衫头发,那可不得了。“渡之,这些活儿我可以做!”
赵静姝重新坐下,往灶膛里添加木柴,把炉火烧的红红的。她原本的笑意,被一股倔强的拧巴劲取代,好像谁把她从这里赶出去,谁就跟她有仇一样。锅里的水已然沸腾,万航掀开锅盖,把切好的笋块倒进去,用炒勺搅动着。“姝儿啊,我那话,真不是那个意思……人嘛,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而不是屈尊降贵,你能懂吗?”
赵静姝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向被教导三从四德的她,这几日看到万航,就想与他抬杠。“万渡之最讨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左不对,右也不对!你倒是说说看,是要我做赵府的大小姐,还是做你烧锅撩灶的婆娘?”
她自己也可能没想到会说出这番话来,情急之下,竟然把什么名节禁忌悉数忘得一干二净。正在添柴的手顿在空中,她静静地望着躁动的火苗,很没骨气的垂下头去,忽然哽咽道:“万渡之,你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
万航正在往编篮中捞焯好水的春笋,抬眼就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滴下来……“姝儿,你听谁瞎说,我哪里来的女人?”
当然,如果她误会自己与幼幼的话,那他可以解释清楚的,毕竟还有屠术可以作证。“是嘛!”
听她用了极其肯定的语气,万航就知道这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姝儿啊,我对你的承诺,百年千年都是独一份的!至于其他女人,我从未想过……”没想到,赵静姝呵呵一笑,从袖管中拿出一方浅粉色丝帕来。她依旧垂着头,手指紧紧捏着一角,轻轻抖落着。那是什么感觉呢?简直就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发觉深爱的丈夫出轨后,当面对质于人不忍,和着泪水往肚里吞的悲凉!万航被她的举动深深触动!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已经是丈夫般的存在!“姝儿……”“呵呵,在渡之面前,我没资格追问这个问题对吗?”
她抬起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莫名的恨意!万航放下手中的一应家伙什,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丝帕。一听她提到“资格”,万航就心慌。要说起在这个时代的婚恋资格,最是没有的当属他万航啊!他叹着气,轻轻说道,“姝儿,这丝帕的来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几日忙于丧事……我还有好多话要与你分享,稍后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看来,你们经历的比与我要多得多?”
赵静姝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最后一分作为赵家大小姐的尊严,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溢出眼眶。万航不忍心看她,可是更不忍心的,那就是对她表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这种像做任务式的角色扮演,究竟什么时候会被按下暂停键,谁会知道呢?万一自己在某一次行动中不幸离开这个世界,赵静姝岂不是要比现在还要难过百倍?下弦月悬在天边,转过朱阁,洒下银色的光打在厨房的窗上。“姝儿,先做完这餐饭,我细细将于你听,可好?”
赵静姝泪眼婆娑,望向万航的眼睛中满是怨怼,嘴角扯出一丝委屈笑意来。她点头应道:“好!我会洗耳恭听。”
说完,便不再搭理他,兀自坐下去,往灶火猛地添干柴。火苗被短暂的压住后,又把新柴悉数点燃,不一会儿便呼啦啦地窜起了长长的火舌。万航担心地拉扯赵静姝,生怕她把自己点咯!“姝儿,这柴火忒旺,锅都要被烧化了,这餐饭何时做得成嘞?”
赵静姝甩开他的手,只管一边抹泪,一边往里填干柴。万航见劝说无效,只好尽快把水盛出来,往锅里添油加菜,尽快地翻动,再尽快加水闷炖!盖上锅盖后,才发现赵静姝还在气闷。、便走上前蹲下身来,替她拭泪,“我的好姝儿,干柴要是不够,不如你把我也透进灶膛里,烧了算了……”赵静姝破涕为笑,道:“里面有干柴,有烈火了,你跑进去又算什么!”
吆!这是暗示自己找小三吗?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比风雅阁的姑娘更不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