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航并没有翻看账本的欲望。他在意的并不是利润，而是何时能够利用起他们现有的路线。一旦部署完毕，就是他离开临安城的时候了！破译信息的事情交给刘允升，而屠术负责传递给李宝。现在要等的，只有韩世瑜，还有幼幼。他原以为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最后一处漏洞却要她一个女子来填补。“对了，宁先生，银两都在我府上，你今日便可差人随我去取！”

要离开的话，总需要做一番安排的。“那个，倒是不急，你们谈好细节，如果需要再去取便可，不急在一时！两位难得来，今日便留下用膳吧！”

宁谦起身唤着内人，“这两位可是恕儿的救命恩人，备些好菜，一定要好生招待！”

宁恕听到父亲这么说，喜不自胜地凑上前来，晃着屠术的胳膊撒娇。万航抿唇笑着，脸上的阴霾已经悄然散去。初来乍到，宁家依旧保持着北方的饮食习惯。屠术和万航两人本来也是来自北方，一餐饭吃出了浓浓的乡情。离开时，宁谦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两人常来坐坐，两人点头应着，直到他们走的不见了身影。一家三口才转身回了屋。雨后的空气很新鲜，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是个不错的家庭，宝哥大可以放心了！”

万航想起李宝的嘱托，用餐期间特意观察了一家三口的行为。细节是不可能装出来的。“不过，宁家应该不止这三口人，先前宁姑娘自己也提到，有几大车的行李……”屠术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宁家叔伯也不少……这不是分家了嘛！”

“分家？”

“经历被绑架那档子事之后，他们心有余悸，都怕自己向皇室那样被掳走，这才纷纷撤出了车马行！”

“这么说，我入股来的正是时候？”

“就算你不入，宁恕也打算坚持下去的，这丫头有一股狠劲，偏不信邪！”

闻言，万航嘴角上扬，看向屠术，“这点，你俩倒是如出一辙！”

“何时准备婚事？”

宁谦明里暗里暗示多次，屠术在席间却佯装没听懂，万航都替他着急。但是想到眼下两人都被卷进这些事情中，成家反而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索性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没为他开脱半句话。“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何时娶赵姑娘，我就何时娶宁恕……”两人相视一笑。回到砖街巷的时候，门口一个翘首以盼的身影让万航心中不落忍。“渡之！”

待看清是他后，那身影提着裙裾，连忙迎了上来。“你这才见好转，怎的又出去淋雨？”

瞧这两人穿着不大合身的衣衫，她眉头紧紧皱着，在两人脸上看了又看。“天气渐暖，是该给你们再置办些薄衫了！”

她转过身，径自往府里走去。万航快步跟上，本想解释些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赵静姝已经唤着小翠，要离开。“快些回去歇着，我去绣坊看是否有成衣，如若没有，我再采买些布料，找绣娘为你们做！”

“姝儿姝儿……”万航一把拉住她，“不用如此麻烦，暂时还用不着！”

赵静姝再次在两人的身上扫了又扫，“你们呐，只管穿，丝毫不顾是不是合适，你看这花色，像我爹穿的……”可不，这本来就是上一辈的衣服。“快些进屋歇着，我去去就来！”

万航本来还想问她李清照的近况，她已经钻进马车，缓缓离去了。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充满磁性的笑声。“易安先生！”

原来，李清照正在与刘允升讨论着什么，刘允升只比划，李清照就能用恰当的语言表述出来。“渡之啊，听说你病了几日，本想来瞧瞧你，却扑了个空……看这蜡黄的脸，还没完全好呢！”

李清照拄着手杖走上前来，把他拉到明亮处，在他脸上细细端详着。“你这汤药得服啊，我听姝儿那丫头说，大夫给你开了好几副药呢，可别落下病根！”

万航就喜欢家里有长辈，先前有刘允升在，他觉得心安，如今听到李清照唠叨自己，心里觉得暖。“是是是，我听您的！”

屠术在他身后吃吃地笑，“先生您的话，他不敢不听！”

……万航乖乖地回到床上躺着，屠术拉过一个椅凳，坐下来。“渡之，难道你真的想北上？”

“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他抱着双臂，长腿伸直交叠着，“宝哥是不会同意的！别说他了，就拿眼前来说，赵姑娘能同意？”

万航枕着手臂，想起来到这个时代后，逐渐复杂的人际关系，突然发觉，自己竟然真的活的像个人样了！心中有了牵绊，有了在意的人，有了坚定不移去做的事……“她……是不会同意的！”

“幼幼姑娘的事，你无需担忧，我会知会宝哥一声，让我们的人保护她！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离开临安，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不管是赵府还是这处宅院，暗卫每天要盯牢多少行踪诡异的人？你以为你还在暗处，可是秦桧那老狐狸却不这么认为！你与秦伯阳走动颇近，你早就进入他们的视线了！”

屠术的话不无道理，也提醒了他。眼下他只是以一个小商贾的身份，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就算他有心查起，也查不到什么可疑之处。可是自己一旦北上，岂不是恰好给了他追踪自己的机会？只要离开临安，那随身保护总会有倏忽，那便是他下手的机会了！“好在，如今我只是个趋炎附势招摇撞骗的小商人！”

“你自己知道就好！”

“风雅阁也不是吃素的，自己派出去的人，不会放任她自生自灭的！”

万航点了点头，悬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柴奉一那个家伙，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赵氏是忌惮柴氏没错，但对自己也藏着掖着，就太不明智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一个靠贩夫走卒掩饰身份的人，骨子里就充满对人的不信任。“再等些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该收网了……”屠术不知道他说的收网，指的具体是什么，但是见他面色凝重，就想到了不太美好的地方。“难道你又要以身犯险？”

“不需要我犯险，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找上我的！”

“那么……”万航镇静地说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假如他们寻上门来，你只管静观其变就好！”

只要自己“东窗事发”，隐藏暗处的蛇蝎，就会向自己游移，这便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佳时机了。这样的计划虽然风险极大，好处是只会波及自己一个人！提前把砖街巷众人转移到隐蔽处，由自己一人去面对一切，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尘埃落定。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万航闭上眼睛，甚至已经想到了那个场景，会是谁，说些什么话，都已经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了。“渡之，我知道你是成大事者，坚毅隐忍……但这不是你独自面对的理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别忘记，还有我！”

“那是自然，你有你的任务，多重安排，会在那一个节点，迎来新的转折，到时候你便会知晓！”

万航心中对他感激不已，但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这不是生离死别，只是一场博弈。而只不过是把自己也当做一颗棋子罢了！“那便好！”

屠术郑重点头，“无论何时，我们都是兄弟！”

风雨飘摇的一天，万航又在睡眠中度过了！直到赵静姝回来，他都没有醒。不过这次，只是睡眠而已，并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