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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情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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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骂了两个时辰,万航才住了口,又借着看图纸,愣是在工部耗费了大半个下午。把这场与严良针锋相对的大戏,演了个过瘾,才悻悻离去。走出六部,万航拐进了太庙前的一条巷子,特意绕到吴山脚下,直到来到进奏院门前,才穿过一片竹林,进了御街。乔装打扮的岳雷,从万航离开砖街巷开始,就一直远远跟着,看到万航进了工部,他便爬上了吴山。万航离开工部之后,特意绕了这么一大圈,让岳雷把盯梢的人彻底辨别了出来。至于下一步,是反向追踪回去,还是怎样,岳雷只有等万航回家后再与他商讨了。……万航风尘仆仆回到砖街巷的时候,李红鱼正把两盆洗好的衣服,往院中的绳子上挂。听到门响,她鹅颈轻转,看到万航的那一刻,湿着手就迎了上来。“渡之……你回来了!”

刚要伸出手拉他,又怯生生地缩了回来,贝齿咬着樱唇,长羽轻轻扇动着,把眸子垂了下去。万航于心不忍,怜惜地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陪我进去坐坐!”

“衣服……”“不管它!”

感受到她的手微微颤抖,万航轻叹了一声。“渡之,我什么都可以做!不要送我走,好不好?”

李红鱼一脸惊恐,反手握住万航的,“你可以不娶我,不管我,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留在这里,照顾你,照顾大家!我可以的!”

万航岂会不要她,放在自己那个年代,遇到她这样“德艺双馨”的美女子,小心呵护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送人。她既不是猫狗,又不是物件,岂是说送就送出去的。眸中含泪,朱唇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样子教人看了好不心疼。万航看到桌上绣到一半的丝帕,抬手在她的琼鼻上刮了一下,捏着她粉嫩的脸颊,笑道:“听谁说的要送你走?跟我说来,看我不打死他!”

李红鱼扬起脸,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脸颊上,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望着万航,就只那么呆呆地望着。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之后,鼻头一酸,扑倒万航的怀里,发出嘤嘤的哭声。万航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莫不是以后当了母亲,还要跟孩子们争着像我投怀送抱?”

“孩子……母亲……”李红鱼蓦然止住哭泣,从万航怀中挣脱开来,抬手擦去腮边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然后羞红了脸,嘴角微勾,把头瞥向了一边。“怎么,不愿意?那……”万航歪头偷偷瞧她,“那我看……”“愿意愿意,谁说不愿意了?!”

李红鱼嘟着嘴,踮起脚尖,主动贴上来,堵住了万航的嘴。然后像只小狸猫一样,依偎在万航的怀里。轻触的那一刻,万航脑中刹那空白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李红鱼说出这种话来。毕竟与赵静姝相识最久,都从来没与她提到这么远。真的是为了安慰怀中的人儿,还是这样的想法在潜意识里太久太久了,以至于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呢?李红鱼头顶的发丝在他下巴处,搔的他痒痒的。这一刻,他却觉得踏实无比。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到底经历了多少,他已经记不清了。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经常以为梦醒了,已经回到了那个太平盛世。可是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他才发现,八百年后的那个自己才更像是梦。就这样在现实与梦境的切换中,他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份归属感带来的安宁。只有回到砖街巷,看着形销骨立埋头在文字中的刘允升,白发苍苍沉迷于捻词造句的李清照,深藏不露却有单薄异常的单羽……是他们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被依赖,才有存在的价值和依赖。他不敢想象,假如自己对这时代毫无用处的话,是不是早就如死去般那么无声无息。这么想着想着,竟然有湿润的泪滴夺眶而出。对于赵静姝,这个等成老姑娘的大家闺秀,自己曾经给不起承诺,还私自为她安排未来。在经历那么大的变故之后,她用自己弱小的肩膀强撑着,还时时在自己需要她的时候,不适时宜的出现。李红鱼都能这般依赖自己,赵静姝对自己的情谊该有多深。万航这才发觉,不是赵静姝依赖自己,而是赵静姝已经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以至于时常让他忘记这一点。李红鱼察觉到他的异常,抬起脸时,只看到他脸上有浅浅的泪痕。她素手一抬,摸向万航的脸,“渡之,不要难过,我以后不再无理取闹了,你说好不好?”

万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乖!等单羽采买回来,晚上我下厨,好几天没吃过我做的菜了吧!”

李红鱼见他由衷欢心,连忙点了点头,“那我去晾衣服!”

说着,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走了出去。万航转身,把那未完工的绣品拿在手中摩挲着,昨夜把自己紧紧围绕的香气,似乎现在还久久没有散去。那是幼幼独有的馨香。他捧着那张鸳鸯戏水图看了一夜,想象了与幼幼的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美好的让他的心融化。可当晨曦照进他的梦,一切却都碎成了泡沫。空荡荡的房间,把他拉回了现实,幼幼在刻意躲着他。他走到窗前,从窄小的缝隙往外望去,那个娇柔的身影保持着如他一般的姿势,坐在西湖边上的憩亭中,望着西湖水,望了一夜。不得不想起,送韩世瑜北上的那一次,幼幼留下三个金锁,不告而别。一只金锁送给秦伯阳,祝他喜得贵子。一只金锁送给陆游唐婉,祝他们早结连理。还有一只,如今还在楼上隔间的壁龛中,幼幼在字笺中说,这是送给字笺他和赵静姝的贺礼。他不知道幼幼是以怎样的心思,落笔成字的,那份煎熬,如今时今日的两人一样吗?世家一旦浮出水面,火器案侦破便指日可待。可是,到那个时候,赵构一定会作出某种决定,而那个决定,是不是就是引发赵榛行动的导火索呢?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幼幼已经无法脱身了!一个为主尽忠的女子,明面上被官妓禁锢,私下里游走在各种势力之间,没有与自己在一起的日子,她到底干过些什么,万航真猜不透。他唯一可以相信的是,赵榛的目标既然是赵构,那朝中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他或拉拢或铲除的目标。能在自己身边埋下棋子,也一定会如法炮制,监视着其他官员。何时动这些棋子,就很值得推敲了。幼幼啊,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做才好?万航捏着绣品的手指,攥得咯咯直响,这根深深扎在心中的刺,让他呼吸不畅,陷入两难。此时自己若脱身而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筹谋日久的那些又算什么?岳家的冤案至今未被洗刷,岳雷为自己多次犯险等待着,赵煜至今还过着无家可归的日子,屠术驾马奔走在各处搜集情报不能成家,韩世瑜宇文虚中还在金庭深潜,李宝训兵等待火器装备……真的能说放弃就放弃吗?不能了,只有继续走下去,才能看到希望啊!可是,幼幼啊,待一切尘埃落定,你又该何去何从,还会回来吗?李红鱼端着空盆,高兴地走进来,正要说话,看到万航手拿绣品,陷入沉寂之后,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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