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购粮款。廖汇荣一甩手中的拂尘,看了下两边肃穆而立的班部,高声唱道:“上朝!”
金使有本要奏,不,他有话要说。但是等他刚出列,户部尚书抢先一步挡在他前面,手持白玉笏,道:“启禀官家,臣有本要奏!”
赵构故作不知,抬手道:“爱卿但说无妨!”
“金国所支付的购粮款,已于昨夜送达,官家是否需要过目?”
众官闻言,大殿内瞬间一阵阵骚动。金使被挡在身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原地尴尬地站着。听到他这么说,心底里暗暗吃惊,一时分不清真假。因为,他没有亲眼看到。与宋人打交道的这些时日,让他受益匪浅,什么叫诡计多端,他算是领教过了。赵构故意停顿许久,待百官们议论差不多,才一脸惊喜道:“是吗?如此,便抬上来,好让大家都做个见证!”
户部尚书早有准备。传令的小黄门,刚一出门,几十口黑漆大木箱子,被禁军抬着,鱼贯而入。箱子被放在队列中间,一字排开。禁军退下之前,把盖子全部打开来。金灿灿白花花的束腰板板,整齐排列,让人眼前一亮。百官们拊掌大笑,“太好了!真是妙啊!”
金使脸色如同猪肝,看了一圈,也没有获得一个怜悯的眼神,便把头低了下去。赵构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木箱前,装模作样地查看。他拿起一块银板,上面印制的字迹清晰可辨,竟然还是前年对金纳的岁贡。每年整整25万两银子,25万匹的生绢……才换来了夹缝中的和平。赵构一时间五味杂陈。但是他心底里暗哼一声,随手把银块丢在箱中。转向大臣们,开怀大笑。这些可都是他让户部尚书提前备好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在金使面前装一装,不为别的,问就是寡人高兴。赵构缓步走回龙椅,神清气爽,一番感言,说的金使更加无地自容。“我大宋与金世代交好,这是和议中两方的共同约定。金国遭逢天灾,又没有解决良策,朕也寝食难安。思索良久,总算不辜负百姓期待,促成了这笔买卖。朕呢,最见不得老百姓饿肚子,百姓饿肚子,便是朝廷之过。那谁,告诉你们皇帝,治国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让百姓吃饱穿暖。粮食不够,欢迎再来采购,我大宋的粮食可多着呢!”
他这一番话,棍棒相加,金使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站在敌人中间,到底是什么滋味,金使也尝到了。的确不好受!他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宋人要百般戏弄他。那便是当年,赵宋皇室和无辜百姓,被押解北上时,也是这样一幅场景。可以说,这个垂拱殿,正是当年金国胜利的缩影。只是如今主宾倒置,他似乎成了阶下囚。他很庆幸,完颜宗弼早料到,今日的他日子不好过,给他提了个醒。但在户部尚书说粮款到达之前,他根本没有明白手中之物的含义。如今仔细一揣摩,恍然大悟。如果面对的全都是敌人,不妨虚晃一招,令他们互相猜忌。想到自己出使的这段日子,谁给了他最大的羞辱,金使心中逐渐畅快起来。赵构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仿佛一夜间梦回汴梁。群臣中,有的一听汴梁收复在即,竟然热泪盈眶。他便知道,这次购粮,绝对是他们早就筹划好的巨大阴谋。可惜,他没有证据。讨论声逐渐小了下来,赵构也说的口干舌燥。金使瞥了一眼,那些木箱,转过身,朝向两列大臣。正当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他赶忙掏出圣旨,缓缓展开。“吾皇深感大宋恩情,特下旨以表谢意!还要代表金国百姓感谢一个人……”金使放低圣旨,在人群中环顾,“嗯?万大人,万大人今天不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