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爷子的态度让石常一度尴尬，他低低的喊了一声“爷爷。”

石老爷子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是跟谁说话，轻轻的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一些对阿福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就别问，好奇并不是一件好事，有些时候你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就有可能毁了了你所有的前途，丫头，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前途定然一片光明，但是老夫也有一句话要劝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守好自己的本分才能走得长远。”

阿福只是一笑。“那您呢？您又为什么放弃前途，离开京城来到这样一个小地方生活，您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阿福的话让石老爷子瞬间愣住，他张了张嘴想要呵斥阿福，却又像是被阿福戳中了心中的某个地方，一时语塞住了。过了许久，石老爷子才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有些选择，由不得你。”

阿福看着他突然伤感的眼神，心中大概有了猜测，当年石老爷子离开京城，可能也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苦衷。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石老爷子连忙咳嗽了一声，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横眉竖眼的看着阿福，嫌弃的说道：“你这丫头话怎么这么多。”

阿福笑了笑：“这不是怕您老等的心焦，陪您说说话。”

“我不心焦。”

石老爷子哼哼了一声。阿福一脸的无奈，看着沙漏里的时间慢慢过去，这才上前帮石老爷子把针给一根根取下来。趁着石常给石老爷子穿衣服的时候，阿福一边收拾针包一边状似无意的开口：“老爷子，您知道十多年前的京城，有一户人家姓宋吗？”

不知为何，石老爷子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整个人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满门冤死时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姓宋的人那么多，我哪记得住。”

石老爷子不知道阿福这话到底是何意，只是随便的敷衍了一句。阿福看这老头的反应，分明就是在回避。她将针包放好，这才缓缓继续开口：“可惜了那一百多口人，竟一个不剩……”“住口！”

石老爷子在阿福说道这里时猛的呵斥了一声，手上的拐杖更是重重的敲到了地上，他眼神犀利的看着阿福，眯着眼睛，眼底竟隐隐含有杀意，冷冷的开口：“你到底是谁？”

石常在一旁愣住，看到自家爷爷这个反应连忙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说道：“爷爷，你干什么呢？”

石老爷子却一改常态，直接将他给甩了开，继续怒目而视阿福，似乎想要看出她的身份。阿福毫不畏惧，任凭他看着，神色淡定。“你究竟是什么人？”

石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着阿福，满身戒备。“老爷子，我只是给你和你家那位客人看病的大夫。”

阿福神色不变的回答。石老爷子一愣，接着便上下的打量了一番阿福，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要什么？”

沉默了许久，石老爷子突然问。阿福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两个字：“真相。”

石老爷子瞳孔一缩，看阿福的眼神带着探究和不可思议，惋惜和无可奈何，太多的情绪最后只化作一句：“你，你和那家人，是什么关系？”

问出这个问题时，石老爷子的内心是纠结和彷徨的，他希望那家人有人能存活于世，可又害怕知道活下来的人现在的情况，哪怕当年的事情与他无关，可他还是因为当年的人微言轻而心有愧疚。这么多年了，每当午夜回想起那日所见的惨烈，他就吃不下也睡不着，哪怕和那位驰骋沙场的将军仅仅只有过数面之缘，甚至两人可以说连正面对话都没有过几句，可他对他的敬畏之心却一直都在。当亲眼目睹那位的人头落地时，他才看透这个官场，这才下定决心带着家人远离京城，远离那一切的纷争，只希望他们能在这个小地方安身立命，过完这一世。也正因为如此，石老爷子从不允许家中之人入仕，就连自己的大孙子十多岁时想要从军都被他拒绝了，当时还因为这件事将石常关在家里好几个月，直到压下他去参军的念头。旧事被人从提，石老爷子的心里是五味杂陈，更何况提起这件事的，是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医。据他所知，阿福就是地地道道的梁宁县人，又怎么会是宋家的人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和宋家的人有关系。这才有了他这一问。阿福似乎料到了石老爷子会这么问，整个人显得很淡定，淡定的让石老爷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和破绽，这让他这个在官场混迹了几十年的人都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仿佛经历了世间百态，看透了人情冷暖。“我是谁很重要吗？”

阿福问。石老爷子重重的用拐杖敲击对面，沉声道：“当然重要，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追问这件事？你又有什么目的？难道这些不重要吗？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难道不重要吗？”

石常被石老爷子的话吓了一跳，治个病怎么就扯到全家老小的性命上了。“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石常忙问。石老爷子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直接道：“常儿，你先出去，我要和喜大夫单独说几句话。”

“爷爷？”

“滚。”

石常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房间，到了门口还在迟疑，被石老爷子瞪了一眼只好离开，还顺手帮两人把门给关上了，但他也没有走远，直接就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想知道爷爷留下阿福要说什么。房间里，石老爷子慢慢坐了回去，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阿福。“你一开始来给我和恒儿治病，就是为了现在吧。”

石老爷子问道。事已至此，阿福也不再装模作样，直接点了头肯定了石老爷子的猜想。石老爷子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只见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问道：“恒儿的眼睛，你是不是真的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