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西夏之战，朝廷论功行赏，对于如何处置石小凡，赵祯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石元孙在朝堂上弄了个疾疯病的由头，傻子都知道这是借口，不过是给赵祯脸上好看罢了。可所有人都封赏过了，石小凡却辞去经略安抚使、征西大元帅、三司使的职务，这不是对于朝廷不满么，其他将士会怎么看。仁明殿内，赵祯很生气，这败家子没一天安生。曹皇后知道的，她沉吟了一下才道：“陛下，小梅的死让他愧疚伤心，所以小凡才颓废。陛下若是想治好他，臣妾倒是有个法子。”

赵祯怒道：“哪有打仗不死人的，曹小梅的事朕也难过，可他成了什么样子，整个人都废了！”

“陛下您应该兑现您的承诺。”

赵祯一愣：“什么承诺？”

“让石小凡做驸马的事。”

赵祯这才想起，曾经答应过这败家子，若是他肯挂帅西征，自己就答应他和赵嫕的婚事。“可，这小子心里想的是小梅。”

曹皇后微微一笑：“臣妾倒是觉得，石小凡已经心如槁木，这个时候唯有嫕儿能够安慰他。”

赵祯想了想，也唯有如此了。这败家子铁定了心不想再当官，自己总得给臣子一个交代。如果让他做了驸马都尉，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驸马爷，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了，日后这败家子就是皇亲国戚了。“陛下，长公主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赵嫕自己来了。“嫕儿？”

赵祯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赵嫕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皇帝哥哥，我要到石府去。”

赵祯和曹皇后互相对望了一眼，二人均是大惊，去石府？你可是未出阁的公主，不要自己的脸面了么。“不行，你去干什么！”

赵祯冷这个脸说道，他自然要反对。“小梅没了，他肯定伤心死了。我了解他，他会内疚一辈子。我想去见他，我就是要去见他！”

赵嫕语气坚决。赵祯更是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妹妹如此大胆，又是如此的执拗。曹皇后叹了口气：“陛下，小凡是个人才，朝廷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不能让他就这么废了，就让嫕儿去吧。”

赵祯也明白，这个时候怕唯有赵嫕能够安慰石小凡了。他想了想：“陈琳！”

陈琳从殿外走了进来施了一礼：“陛下。”

“你去准备一下，送公主乔装出宫。”

陈琳一愣：“陛下，去、去哪儿？”

赵祯沉吟了一下：“去石府，记住，若是有外人知道，朕要了你的脑袋。”

陈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喏。”

赵嫕没有觉得羞耻，她懂石小凡。这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一点正形，实则骨子里是个极重情义的好人。尚衣间给赵嫕准备了一身小太监的服装，假装宫里派人慰问石府，一路出宫而去。石小凡回家以后还是那样，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入夜，双儿在门外敲了半天，石小凡都没有理会。石小凡对双儿毕竟还是不同的，他内心未必喜欢双儿，但喜欢曹小梅是一定的。双儿更像是自己的小妹妹，石小凡欺负她，却不容许其他人欺负她。双儿叫了半天，无奈的放下手里的食物。石元孙来到门外：“凡儿，你多少吃点东西啊。小梅，唉小梅……”“嘘，”曹小梅慌忙打断他，悄声道：“国公爷，不能提曹姑娘。”

石元孙恍然大悟：“对对对，不能提，不能提。”

可怜天下父母心，石元孙在门外劝了半天，石小凡就是不肯开口。“国公爷，宫里来人了。”

狗腿子进到院子里通报。宫里，这个不敢怠慢。石元孙慌忙迎了出去，却看到陈琳和一个小太监一起走来。小太监身材瘦小，带着一个披风黑帽，头垂得很低，石元孙并未看出她是谁。“陈内侍，是不是官家宣召？”

石元孙颇为担心。这些日子官家不知多少次传召儿子了，可石小凡从来不去理会。就在昨日，宫里太监来传召。石小凡还是不理会，一名太监大着胆子去了石小凡房间，结果脑袋被茶壶开了瓢。这次陈琳亲自来，若是再不去，怕说不过去了。还好陈琳摇了摇头：“官家没有宣召，卫国公，烦你将下人遣出去。”

不是宣召，那名就是机宜密授了，石元孙慌忙吩咐身边人：“你们都下去。”

双儿和狗腿子们施了一礼，纷纷从后门退了下去。陈琳身边那小太监掀开帽子，一张雪白惊艳的脸庞映现出来，石元孙大吃一惊：“公、公主。”

赵嫕对着石元孙福了一福：“我来看看小凡。”

我觉得此刻石元孙耳边应该响起一首歌：不要问，不要说，一切都在不言中。当然，不太应景。石元孙也没听过这首歌，但是他却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的石元孙心中感激，这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老陈，我最近收藏了一幅画，前朝阎立本《步辇图》。”

这陈琳由陈内侍成老陈了，陈琳微微一笑：“那我就去看看卫国公收藏的名家了。”

这是个借口，为的是不让赵嫕太难堪。可赵嫕并没有觉得难堪，她看着双儿留在门口的食物犹豫了一下，然后端起盘子走了进去。“滚出去，谁让你家进来的！”

屋子里很昏暗，石小凡以为是双儿。赵嫕将食物放在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油灯将旁边灯笼点着了。石小凡大怒，从床上蹦起来想将她推出去，然后他愣了：“公主？”

赵嫕看着他一身的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样子不禁心中大痛，脸上却装作很坦然的道：“小凡，我来看你了。”

石小凡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小梅没了。”

赵嫕眼睛也湿润了，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如洪水决堤，如山洪爆发，石小凡猛地抱住她嚎啕大哭：“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她！”

石小凡不停的自责，他在痛哭，在咒骂自己。突然赵嫕松开了他，扇了石小凡一耳光。石小凡一愣，这才止住了哭声。赵嫕又一把把他搂在怀里，自己倒是流下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