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就来了消息，说给联系了一家省城医院，里头就有外国留学回来的洋医生，看心理病的。武盛骞带上杨小甜，当天下晌就去了那家医院。“我说不看，你非要麻烦龙哥。又不耽误吃喝的，花冤枉钱干啥？”

一路上，杨小甜都有点不情不愿。当然，主要还是心疼钱。武盛骞说：“你可别小看这病，现在是不耽误吃喝，万一往后严重了，人精神不正常了呢？你想当个女疯子？”

“你才是疯子。”

俩人拌两句嘴，就排到了号，该进医生的屋子接受诊断了。这个心理医生很年轻，斯文白净，笑起来很温和。和武盛骞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先咨询了杨小甜的经历，杨小甜觉得这事不光彩，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说，在武盛骞的鼓励之下，才勇敢告诉了医生。医生点点头，心里大致有了数，就继续问：“那你现在，对异性的恐惧，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

“啥异性？”

杨小甜眨巴着清透的大眼睛，单纯懵懂地问。医生浅浅笑了，“异性，就是和你性别不一样的，意思就是男性。”

“哦，哦……”杨小甜为自己的无知有点惭愧，红着脸说，“也也不是很怕了，平常说说话，在一块干活，都没啥的。”

“那，你和你丈夫，你们的夫妻生活怎么样？”

医生严肃地问。可杨小甜一听，顿时就沉下脸。她“蹭”一下子站了起来，拉上武盛骞，扭头就往外走。“诶，你干啥！咱还看病呢！”

出了医生的屋子，武盛骞不肯再走了，不满地问。杨小甜压低声音说：“看啥病呀！你看那医生，都不是个正经人。哪有一个男人，去问别人……别人夫妻生活的……像什么话！”

武盛骞虽然也是个大老粗，但还是走南闯北过，比杨小甜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有见识。他安抚说：“你想啥呢？这不是为了看病吗？这你都受不了，将来给我生娃，万一接生的是男医生呢？”

“谁给你生娃？”

杨小甜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武盛骞看得好笑，蹭蹭她小脸说：“行了，别别扭了，回去好好和大夫说。”

杨小甜也明白，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她低下头，闷闷地说：“我是不是特别土，啥也不懂，光会给你丢人。”

“说什么傻话？你这叫单纯！”

武盛骞安慰一句，她心里舒服多了。两人回到医生的办公室，武盛骞先替小媳妇道了歉，才让杨小甜接着说。她磕磕绊绊地说：“我们……我们还没那啥过……不过，每天晚上都在一块睡觉。”

“那，身体接触会让你害怕吗？”

医生问。杨小甜摇头，“亲亲抱抱啥的，都都不怕，就那啥的时候会怕……”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但医生已经听懂了。医生看着小两口，最后下了判断：“你的情况不算严重，只是有点应激反应，慢慢习惯习惯就会好的。这种创伤要想治好，是不能指望医生的，主要就是另一半要关心体贴温柔对待。”

医生看了看武盛骞，笑着说：“你的丈夫就做的很不错，相信你很快就能被治愈。”

杨小甜听完，松了一口气。武盛骞倒还不放心，“不用吃药啥的？也不用长期治？”

“不用。”

医生笑着说。看完了心理医生，武盛骞心里也踏实了。俩人又在临海玩了几天，就告别龙武，又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两天一夜很快就过去，他们到了县城，又坐汽车回到羊口坡。结果，走到村口的时候，发现一大群男男女女都围在那里，好像在看什么热闹。杨小甜好奇，拉着武盛骞也过去看看。人群当中，坐着一个年轻消瘦的男人，人白白净净的，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面前摆着一个画架，正拿着颜料，在画村口矮墙边上的一棵老松树。“哎呦，画的可真好，和相片一样！”

“是呀，不愧是城里来的，真厉害。”

杨小甜听着人们的议论，从人群里看见胖婶儿和刘丫丫，马上凑到这对母女身边，要问个究竟。胖婶儿笑着说：“你们出门这几天呀，来了一批知青，给村里的小孩当老师。咱们村分到了这一位，叫叶正文。你看看，人家的画好看不？”

杨小甜一个小村姑，识字都是靠着在学堂边上旁听，偷师学会的。她哪里懂什么画？不过，她歪头看着叶老师画布上的松树，觉得粗壮有力，虽然树身上都是刀劈斧砍的疤痕，可是又有种别样的美。就像……就像脸上有疤的武盛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