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武盛骞一个人去学车，她就留在家里，干些零零碎碎的活计。快到晌午的时候，邻居胖婶儿来了，大声喊她说：“小甜呐，咱们羊口坡小学食堂的大师傅有事告假了，找人临时帮忙做饭呢，给记半个工分，你去不？”

“去！”

杨小甜一直没咋挣钱，心里总是不踏实，难得有机会赚工分，她立马就答应了。她跟着胖婶一起来到羊口坡小学，人一扎进食堂里，就开始洗菜切菜，忙得像个陀螺。过来帮忙的，还有另外几个大嫂大婶儿的。她们看着杨小甜，偷偷地议论说：“看这外地小媳妇瘦瘦小小的，还当是多娇花呢，原来手脚这么麻利，比咱都强！”

“可不是么？干活又快又好，还不偷懒，真是个好媳妇儿。”

“啧啧，便宜武大疤喽！”

这些话，时不时传到杨小甜耳朵里。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小小的得意。从前在老家，寄人篱下，无论干多少活，还是被人不停地挑毛病。有段时间，她都真的怀疑了，自己是不是特别废物，不然为啥没一个人喜欢她。到了羊口坡，跟了武盛骞，她这才知道，自己其实挺好的。人一自信了，脸上就闪出一种迷人的光彩，让踏进食堂的叶正文看了，立刻冒出心动的感觉，不由直勾勾地盯住她。杨小甜感觉到了，扭头对上叶正文的眼神。叶正文一阵心虚，立刻把目光错开了，他不大自然地说：“小甜同志，你也来帮忙啊？”

“嗯。”

杨小甜也有点尴尬，笑着应了这么一声，就没再说话了。一旁的胖婶儿倒是主动搭话问：“叶老师咋不上课，到食堂来了？”

“哦，下课了，让孩子们休息一会。我闲着没事，到食堂来帮帮忙。”

他怕杨小甜误会啥，又连忙接上一句，“我每天下了课都会过来帮忙。”

一群大嫂大婶儿的，就纷纷夸奖他人勤快没架子。叶正文眼神时不时瞥向杨小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盛骞同志呢？这些天在忙什么呢？”

“他学开车呢。”

提到武盛骞，杨小甜的尴尬缓解了一些。叶正文也留下来择菜，就顺着问下去：“学开卡车？为接下来往南方运羊皮做准备？”

“嗯。”

杨小甜点头。叶正文又问：“什么型号的卡车？”

听他这口气像个行家，杨小甜也正对卡车感兴趣，话就更多了些：“你懂这些啊？我都不懂，只知道车挺大，我这种小矮个想上去，都得往上跳呢。”

叶正文听了，不由摇头直笑。他告诉杨小甜，自己出生在省城的军区大院，从小看着他父亲的警卫员开车，就缠着人家教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早就是老司机了。他也担心俩人说多了，别人会说杨小甜的闲话，就主动把话题往武盛骞身上绕，问他学得怎么样了。杨小甜也不大懂，就回忆着把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复述出来：“我听教开车的李二串说，什么……左边油门，右边刹车之类的，也听不明白，反正觉着怪麻烦的。要是换了我，保准学不来。”

叶正文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皱眉严肃地问：“你说啥？左边油门，右边刹车？”

“嗯……”杨小甜认真回忆着昨天听见的话，最后确切地点点头，“是啊，李二串就是这么说的。”

说到这里，她也觉出不对，瞪大眼慌张地问，“这个不对是不是？李二串……李二串他骗人？”

“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了，快，咱们立刻去县城，去找盛骞同志！”

叶正文一脸严肃，扔下手里的菜，带着杨小甜就快速往外走。食堂里的大嫂大婶们看这样子，都很紧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朝着对方迷惑地摇摇头。叶正文和杨小甜这会儿也顾不上避嫌了，他们找校长借了自行车，俩人一个骑车，一个坐上后座，就马不停蹄地往县城赶去。一路上，杨小甜的心都在嗓子眼里提着，恨不能立刻飞到武盛骞身边去。她又不能催促人家叶正文一个外人，只好歪着身子，巴巴地看着前路，好像这样就能快点儿似的。叶正文也是拼了命地蹬车，一个多钟头以后，他们终于到了武盛骞练车的那个空场地。此刻，武盛骞听着李二串教了一天半，终于自己上手摸车了。李二串主动跳了下去，说让他自己试试，找找感觉。武盛骞头一回独个开车，作为男人，哪有不爱车不兴奋的？他抓着方向盘，稳稳操控着，心里想着，明天就要把杨小甜带来，让她也坐坐自己开的车。开着开着，前方就是一堵墙。武盛骞还不大会拐弯，遇到这种情况，就按照李二串教的，去踩右边的“刹车”，想先让卡车停下来。然而，这“刹车”一踩，卡车发动机“轰”的一声，马力反而更足了，猛地就朝着那堵墙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