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嘶吼着，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火光映照下的脸明灭不定，满是恨意：“这是你们活该！哈哈！”

村民同样怒红了眼：“你想死为什么拉上我们？！”

“这是你们该得的！”

女人声音凄厉尖锐：“是你们该得的！要不是你们把我推出去，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你们该死！”

“放屁！”

一个妇人啐了女人一口：“都是你自己死了男人，怪不得我们，是你命不好！”

“就是，我早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竟然还敢放火！”

村里不少人附和着骂：“活该！你都能放火烧粮了，还在乎被男人上？”

女人浑身颤抖，死死咬着牙关，双眼通红的几乎要渗出血来。秦绾绾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地里的火还在烧着，但似乎谁也不在乎那火会烧到什么时候，会烧到哪里，他们义愤填膺地想要找一个罪人，将自己的怒火尽数发泄出去。“我们走吧。”

秦绾绾推着沈钰转身。沈钰叹了口气。沈少贤默默地跟在两人身边。回到家中，陈景行也回来了，告诉二人：“陈德他们已经得了消息，派人在山脚下挖了隔离坑，主公和夫人不用担心火会烧到山上。”

沈钰颔首：“如此便好。”

陈景行退下去之后，沈少贤再次问了方才的问题。沈钰揉了揉沈少贤的头，温声道：“或许他们不值，但天下这么多人，总有人是值得的。”

沈少贤觉得这个说法并不能说服自己。至少他这么多年来，除了家里人和秦绾绾，并没有见过值得他用心去庇佑的人。“不管值不值。”

秦绾绾：“你既要享受万民供奉，那就要用心庇佑他们。就像买东西给钱，你不能因为给钱的是个小偷或强盗，就昧下了他的钱。当然，若你不受民众供养，那自然是不需要庇佑他们的。当个普通百姓，没人有资格要求你庇佑谁。”

“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

沈少贤若有所思。把被惊起来的四个孩子都赶回去睡觉之后，秦绾绾扶沈钰上床，一边念叨着：“早说了不让你出去，你非要出去。”

“我不放心你……你们。”

沈钰坐在床上，借着昏暗灯光下的掩映，近乎贪婪地看着秦绾绾。但身为杀手的秦绾绾如何敏锐，沈钰目光比外面的大火还要灼热，她想忽略都不行。只是想想，又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假装没发现，催促沈钰赶紧睡觉。沈钰对秦绾绾的那个世界越发好奇：“你们的皇帝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

“我们没有皇帝。”

秦绾绾爬上床躺下：“没有所谓的皇权，权利和义务对等，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

“听起来是个很好的世界。”

秦绾绾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职业生涯见到的那些人，道：“可能也没那么好，人都有私心，不需要皇权，只要有别的权利，有钱，私心就有可能被养大。何况你是皇族，一个没有皇族的世界你竟然觉得好？”

她侧头探究地看着沈钰，要是没了皇族身份，他的许多特权都会消失。嗯，现在也没什么特权，不过过去他显然享受了身为皇族的特权。沈钰缓缓闭上眼不吭声了。她说得对，人都有私心。虽然秦绾绾说起过那个世界，但他始终无法想象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若也是如此混乱，而又没了皇族身份的加持，他可能早就被碾成了泥，也根本无法保护她和几个孩子。屋里安静下来。次日，秦绾绾得知了那个女人的下场，不出意料的，她被人打死了。知道消息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不过本着人道主义，以及对女子遭遇的同情，秦绾绾决定带着孩子们去给女人收尸。反正只是挖个坑，并不算是多么麻烦。绵延一片的地里现在是一片焦土，极目望不到边。不少村民还在地里徒劳的翻着土地，或是坐在地上大哭。女人的尸体就放在村口，许是为了侮辱她，她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扒了个干净。一张死白的脸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尚且带着几分癫狂和恨意，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十指也染了血污。地上满是她挣扎的痕迹。秦绾绾从沈芊芊怀里拿过衣服，为女人穿好，又整理了下仪容，然后和沈少贤他们挖了一个坑，将女人埋了。四个孩子都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有看见的村民围过来，愤恨地看着女人，连带着看秦绾绾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但想到她手里的草药，他们到底没敢轻举妄动。秦绾绾扶着锄头站在女人的坟前，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你们恨她吗？”

“怎么不恨？”

“她都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了！”

“这种人你管她做什么，让她烂在这儿不就行了？”

“她也恨你们。”

秦绾绾淡声道：“你们先是把她推出去挡在土匪面前，回村之后也未曾善待她，甚至因为她遭遇过土匪的凌辱，而排挤她，欺辱她，你们觉得你们做得对吗？”

“我们……”秦绾绾厉声道：“想好了再说！她是死了丈夫没错，但那不是她愿意的。你们许多人的丈夫也都被征召了去，将来或许也会成为寡妇，如有一天你们遇到了她的事情，你们觉得能忍吗？”

众人先是被吓了一跳，又被她后面的话给气个半死。“你这是咒我们男人呐？”

秦绾绾轻飘飘的道：“我要看看你们还有没有救，还能不能称之为人！”

有人面露不服。秦绾绾冷声问：“怎么？难道不是你们先对不起她，将她逼上了绝路，她才会放火烧田的吗？”

“你之前也没管啊，现在跳出来装什么好人？”

“因为我问心无愧。”

秦绾绾一字一顿地说：“推她出去的不是我！所以我不觉得自己要对她负责。”

众人哑口。秦绾绾问众人：“你们想好了吗？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有女人小声嘟囔：“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总不能让我们去给土匪糟蹋吧？我们家里还有男人，要真是……那我们也活不成了。”